她瞧着陈月洲,神色复杂:“叔叔他那个人我最清楚什么脾气,典型的欺软怕硬小市民,他知道我以前干什么的还有我妈是谁,他火气再大都不敢动我,这个时候要出面也是我出面,你冒什么头?”
吕佳音拉了椅子在他床旁坐下:“幸好,你脑袋结实,瓶子碎了之后在你肩上开了一道口子,已经缝了,没别的大碍,最近别乱动,否则伤口拉开有你疼的。”
“靠你出头?”陈月洲翻了翻白眼,“你不是就等着卖我呢吗?现在你如意了吧?”
“……”
陈月洲深吸一口气:“吕佳音,我现在也没精力跟你争了,我就问你,你到底脑子里在想什么?你到底要怎样?”
吕佳音垂下头,沉默了好一会儿道:“我想要双赢。”
“哈?”
“你觉得对于洋梓而言幸福是什么?”她撑起下巴,“叔叔阿姨是把面子看得比天高的类型,他们或许爱他们的女儿,但他们更爱自己。
洋梓在什么样的家庭长大,我是清楚的,面对这样的生活,有骨气的人会选择一脚踢开恩断义绝;没骨气的人会选择认命,甚至希望得到父母认可,洋梓是后者。
她从小就是这样,为了得到父母认可,会去故意把自己弄伤、故意惹祸、故意生病……即使来到了北川生活,和天津相隔甚远,可是她还是会惦记着她的父母,只要她父母不开心或者生气,她也会心惊胆战。”
吕佳音垂下眼,眼神有些落寞:“不是谁都可以改变生活的,洋梓希望做乖孩子考虑父母的感受,又想要追求个人幸福,这是矛盾的,这是不现实的。”
“所以你所谓的双赢就是——赵韩洋梓不要离婚,和梁乃恩得过且过,她的父母认为女儿过得还不错,找了个帅哥在亲戚朋友面前有面子?”
“这是不打破这份宁静最好的做法,这是她内心最想要的做法,也是最适合她的做法。”
“你确定你是她的朋友吗?你该不会是因为小时候她欺负过你还记仇吧?”
“记仇?”吕佳音愣了一下,旋即笑了,“这个世界上所有人在作为受害者的同时都曾担任过加害者,我是挺讨厌她那种懦弱的性格的,但还不至于记仇,如果我真得对哪个人记仇……”
她说着看向陈月洲:“那个人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早就下地狱了。”
陈月洲:“……”
呵呵。
干嘛要看着自己说。
他做什么让她记仇的事了吗?
没有!
吕佳音起立:“如果当初是我发现了梁家卖梁莎的行为,我会立刻将那两个老头老太太丢到局子里喝上4时的茶,让他们知道什么是恐惧之后,再放他们出来,我想自此梁家就会断了让洋梓生二胎的想法。”
“你以为断了二胎的想法梁家就没有别的想法吗?”
“等出了新的想法再说新的想法的话。”
“你能保护她一辈子吗?”
“等我结婚后会和她住得很近,不成问题。”
“呵,所以,你的意思就是,你要做一辈子的守门员,每天胆战心惊守在门前,生怕防守失误?”
吕佳音闻声笑笑:“就算身处这场糟糕的婚姻外,每个人也要当一辈子的守门员,每天胆战心惊地守在门前,生怕防守失误。”
“……吕小姐,能比吗?”陈月洲蹙眉道,“1840年开始列强并没有因为中国不断的妥协而停止欺凌,反倒是全世界但凡是个国家都跑过来签不平等条约,真正让国家走出压榨的是二战后作为同盟国的胜利,直到今天依旧面临四面八方的威胁,但这样的威胁和那时候的威胁是一样的威胁吗?”
“国家会因为一个挫折就趴在地上起不来吗?国家是一群人的意志,相互搀扶相互鼓励,而人的意志是自己的意志,倒下就是倒下了,拿国家举例子你不觉得你太看得起人的坚韧度了?
不是所有人,都坚强得能立刻从阴影中走出来,也不是所有的人,面对挫折都能够迎面而上,他们更多人是趴下了,永远永远的趴下了。”
吕佳音说着凉凉地笑了:“陈月洲,你很厉害,知道了你的出身之后我第一反应就是佩服你,真的很厉害,可是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厉害,有的人拼命一辈子,都达到到你这么厉害,就像清北不是努力就能考上的一样,有的人的人生高度的极限……是很低的。”
“……”陈月洲沉默。
是啊,绝大多数人的人生高度是很低的。
毕竟这么大的地球,七八十亿人口,如果人人都是主角,世界未免也太热闹了点吧?
可是,又有几个人达到过自己的人生高度的极限?
难道大多数人不是从十八九岁就开始嚷嚷着“老了老了、来不及了来不及了”,一边惶恐自责着自己的碌碌无为和平庸,一边又天天刷着淘宝干着平凡的工作得过且过?
心里想着“反正我的天花板也不是很高,万一努力还没成功真是糗死了”,之后麻痹着自己的神经装作快乐地生活着。
等到三十岁的时候说着“我还是结婚吧,平凡也是幸福呢”,然后给自己打上“我这叫知足常乐”的标签,既逃避了三十岁之前的无所事事,也规避了三十岁之后需要奋斗的艰辛?
然后这些人扭过头来看着他说:“你真厉害!”
他厉害?
哈……
这话真他妈嘲讽……
生活在那样一个东北小农村里,每天能看到的不是蓝蓝的天空就是一望无际的黑土地,走在村子里都是些满脑子一亩三分地和家长里短生孩子的村妇村夫,回到家面对的不是父母对他升官发财的催促就是姐姐们厌恶的眼神,村上去外地打工的回来赚了点钱的人总是说着“读书有什么用,不如跟着老板做工程钱来得快,要钱有钱要媳妇有媳妇”这样让人倒胃口的话,他的选择又能是什么?
不想一辈子留在这个发霉腐烂的村子里,不想和这群低级趣味的人同流合污,想要把赚钱当作实现理想的手段而不是目的,想要看更高更远的风景,他能选择的只有学习。
疯狂的学习。
所以他不过是当别人睡觉的时候还趴在桌子前挑灯夜战,别人玩闹的时候他坐在坟头抱着书背单词,别人想着赚大钱辍学的时候他忍着身边人的质疑同老师做项目然后拿着那些钱读了研究生。
也许他真的比旁人稍微聪明了那么一点,可他所得到的一切,都是他努力得到的。
凭什么这些人事后露出一副理所应当的表情说:“毕竟你厉害嘛,这世界上不是谁都像你这么厉害呀,人人不可能像你一样这么优秀这么努力嘛。”
嚯。
都一一个好一副会给他们自己找台阶下的嘴脸。
吕佳音推门:“看在你没死,我就安心了,下来的事情,洋梓的爸爸妈妈已经全权委托我处理,你可以退下了。”
“吕佳音。”陈月洲叫住她。
“什么?”
“你心里对生活就没有一丝好感吗?对你而言自由的生活就和他们俩糟糕的婚姻一样丑陋吗?你就没有一丝一毫相信过你朋友有反抗的能力吗?”
“没有。”吕佳音冷淡答,“我从来都没有对生活抱有任何期待,我对任何人、任何事都做着最坏的打算……也不相信任何奇迹,因为一切奇迹,都会被现实所折服。”
说罢,她关门离开。
【宿主!宿主啊啊啊啊!】
吕佳音刚一走,478跳出来大哭:【怎么办啊,吕佳音如果卖了你怎么啊!你要身败名裂了啊啊啊啊!】
“不会。”陈月洲长出一口气,闭上眼睛,“她不会卖我,她现在卖我没有任何意义,她心里清楚。”
另一边,医院走廊上,吕佳音一边向外走,一边看着手机上的录音文件发呆。
现在要用这段录音吗?
不,现在这段录音已经没有意义了。
如果没人知道洋梓生病,他们夫妻战争的事情仅限于网络,自己还有机会用这盘录音替洋梓的婚姻翻盘。
可是,梁乃恩那个不知好歹的蠢货,破罐子破摔把洋梓生病的事情昭告天下,如今洋梓家庭四分五裂,根本不是一盘录音能拯救的事……
更何况,还有一点最关键的——陈月洲不能出事,她是抓住赵世风的线索之一,不能为了洋梓的事,把小琰的事情耽误了……
说起来也怪她,小琰努力争得陈月洲的信任,自己却在这里和陈月洲把关系搞僵……
可是面对洋梓的事,她又不能袖手旁观……
眼下覆水难收,能做的……只有整死梁乃恩了。
至于怎么整梁乃恩……
这还不简单?
各大夜场都有她的校友,同志蕾丝这些小群体,纯洁的家伙不多,不少口味还很重,梁乃恩这种天天去同志吧的家伙,找出他的几个姘头应该不难,看看他有没有聚众乱来的经历,有证据的话直接先抓人,扣个4时,之后再说之后的话。
刚好这段期间足够她请律师,申请诉前财产保全……
也免得这个脏东西还有功夫转移财产。
不过,万一这个脏东西把钱早就转没了可就不好了。
看来自己要做的事情还挺多的……
至于他的父母……
遗弃这个行为确实是违法,但因为孩子没什么事,事情太小,不至于构成犯罪,自然不会立案侦查,但是,让他父母的行为人尽皆知,还是很轻松的。
既然大家都破罐子破摔了,搞事情让人下地狱,谁不会啊……
……
当天下午,躺在床上的陈月洲耳边不断传来[报复值]被刷新的记录。
直到傍晚七点,梁乃恩所剩的[报复值]只有90分。
478被这分数吓得嗔目结舌:【宿主,吕佳音好厉害啊,一个下午几乎刷空了梁乃恩!】
“她厉害?”陈月洲翻白眼,“她那是坐收我的劳动成果!我麦子都成熟了她给我全割了!”
【好好好,宿主你最厉害,你最厉害……】478忙忙安慰陈月洲,但与此同时也有些担忧,【宿主,我自己都开始怀疑最终支线任务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了,你说吕佳音这么有手段的一个人,到底怎么被端琰渣的啊?端琰看起来没那么坏啊?难道是他套路真得太深太深了?】
“谁知道。”陈月洲听到这对姐弟的名字就头疼,他伸手捞起手机打开斗鱼打算看会儿直播,正巧来了通电话。
“苏……苏珊……”电话那头传来弱弱的女声,“是……是我……”
“啊?”陈月洲看了眼来电,是赵韩洋梓,“怎么了?”
“我……那个……苏珊……你还好吗……”
“没事儿,应该过一阵儿就能好。”
只要你这个人物能拿到高分,花几块钱的逆转币分分钟就能痊愈。
所以,求你了大姐,别扭捏了,好好离婚好好工作过日子吧!
“苏珊,对不起……我爸爸他……”
“行了别说了。”陈月洲打断她,懒得听她说那一堆废话,“如果有事你就直接说,但如果你是打电话来道歉的,就免了吧,事情都发生了,说那么多也没意思,不如提两箱火龙果来看我。”
“苏珊你要吃火龙果吗?我马上就去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