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势稍稍转好的敬王世子夏临病歪歪地由五十鹰踏护着进了皇城,无一人敢阻拦。他用的借口也很好——他被刺杀时,受到了严重的惊吓,若是没有熟悉的人里三层外三层地护着他,他便心中不安恐惧非常,继而引发陈年久病。
这么说,他不亲自到场也行,他派个信得过的人来替他看着便是,可夏临又坚持要亲眼看着襄王替他讨回公道。
夏临寻常不作妖,难得作个妖也让人反抗不得。
前两天赵珏才驳回敬王南下的请求,这节骨眼的,要是再惹夏氏不快,敬王定会教他们姓赵的吃不了兜着走。
赵珏只好捏着鼻子认了。
朝堂之上,文武百官分别以两相与大将军为首泾渭分明地站着,而在两相与大将军前面则站着两位王爷。至于夏临,他没在朝廷有任何挂职,站文站武都不合适……更何况他自己说他站不住,便只好大刺刺坐在百官中间,四围有鹰踏甲士护着。
因得占了个兄长与嫡子的身份,朝会至今暂由赵珏主持。即便如今皇域之内都是一团乱麻,朝会上除去分属两个皇子阵营的大臣争锋相对,再无其他声音。
今日为敬王汴都遇刺一案,赵珏召开大朝会,各方人心惶惶,倒是难得所有人一起安安静静。
右相将案情与搜查到的诸多证据一一进行解释,清楚明了,让在场的十几个涉事的大人开脱不得。赵珏叫来金吾卫将犯人押下去收监,面上平静无波,好像那十几个人里没有一个是他的人似的。
赵瑾斜眼瞥见他大皇兄那刚正不阿的样子就想作恶,却被夏临以眼神制止。夏临借鹰踏甲士的遮挡微笑着无声道:“王爷稍安勿躁,好戏还在后头呢。”
赵瑾只得耐下性子,装出一副贤良模样。
刑部尚书与侍郎出列将刑部对这十几人罪行的裁决一一道出,公正公道无一偏颇,赵珏与赵瑾听后都颔首。想到还有个旁听的,赵珏侧身向夏临道:“如此,不知世子满意否?”
堂堂皇子向藩王世子低头乃是天大的耻辱,可赵珏却没有一丝愤恨不满,涵养好得惊人。
铁甲之后,夏临声气不高,确实是病人虚弱中气不足的声音,可就算他轻声说话语气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强硬。他说:“襄王殿下、齐王殿下与刑部诸位大人的裁决,本世子自然信服,只是……襄王殿下,可否让临一观证物?”
闻言,先前认定夏氏是来为皇七子撑腰的大臣们心中有些动摇——众人皆知敬王世子搜到的证据完全没过齐王的手,而是直接交到襄王手里,而今日在这朝堂之上,敬王世子也没看过齐王一眼更没与齐王说一句话……这夏氏,到底是谁的靠山?
思及此,众人忍不住又往别处想了想。世子刚到汴都城下,襄王才下达斥令,齐王出面才让世子顺利进了城,这到底又是谁顺了谁的意?
赵珏哪里知道众人心里在想什么,听夏临这一提,也不过略作思索后便点头同意了。
鹰踏推着二轮车将夏临送到列着证据与文书的长桌前。夏临手腕手指皆是枯瘦如柴,他捻起证词文书,却好似连那一张纸的重量都负担不了。
不少人忍不住想,敬王把这样一个羸弱的儿子送到汴都来,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夏临随手拿起证物证词翻看,不超过三息的功夫,就会换一样来看,全然一副外行人的模样,连皇七子赵瑾都忍不住腹诽:这人装模作样地在干嘛?
直到看到倒数第三份证词,夏临眉头一皱,疑惑道:“襄王殿下,这份证词,不知您是否仔细看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