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涯替她拿帕子,又笑道:“玩笑而已,我没那么小肚鸡肠。”
信你才有鬼!那穆茗到底是怎么变成青眼圈趴鼻子还挂了两管鼻血的竹熊的?
“薛县主一言一行皆为女德之典范,有她‘看护’你,我没什么不放心的。”
这意思,这事之后,你还会去问宝姐姐?论宝姐姐是否会把她“卖”给云涯?毫无疑问,薛县主德艺双馨,最守礼法更擅审时度势,肯定——卖了没商量,剁了论斤称!
黛玉瞬间后悔了,现在派人去跟宝姐姐说别来了……还来得及么?
“总之,千万小心。”云涯俯身,与黛玉对视,收起玩笑只余郑重,“别让我担心。”
黛玉看着他的眼睛,映着自己的双眸,一片澄澈如冰晶,缓缓道:“嗯,绝对不会的。”
云涯站在长公主府外的小巷中,目送着宝钗进去,目送着禁军来往,直到夕阳西斜依旧没有离开。侍卫见他跟望夫石似的,很焦急,却不敢劝,心道果然情字难解,太子那么聪明的人,也有如此犯傻的一天。
蹬蹬的马蹄声传来,是林霁风回来了。熬完了一天通政使司的差事,赶紧回来看望宝贝妹妹。
云涯指了指林霁风,忽然吩咐侍卫:“请林参议过来。”
“……啊?”侍卫傻了,太子在人墙根站了这么久就是为了“私会”大舅子?
云涯又补充了一句:“悄悄去请,别引人注意。”
“是。”
不一会儿,林霁风过来了。云涯屏退侍卫,似是有“要事”相商。
其实根本没得商,不容拒绝。半盏茶后,太子御驾回宫。林霁风拼命忍住嘴角的抽搐感,努力端住恭送的礼仪。刚刚未来妹夫言简意赅,知他在南疆多有偷鸡摸狗,命他暗中派人——“协助”甄老爷子!
貌似,以前有个凶悍的小姑娘逼他干过同样的事儿?
其实太子与大公主是亲兄妹吧?林霁风被自己冒出的大逆不道的想法吓着了,赶紧双手合十默默祷告一句对不住云华太子……呃,还有他家姨父燕王殿下。这俩生前掐架掐到死,留下的儿女却心有灵犀且一向合作愉快,真不知道那二位在地底作何感想。
没准想爬出来,抽死不肖子。想到这里,林霁风不由心虚,他自己也是个没谱不着调的,地底下的老爹……千万别爬出来,省的再被气死一回。
……
赶在宫门落锁前,云涯总算回到了东宫。跑了一天,却还不能歇:“让何致过来。”不是问话,而是有要事相商。
本来何致住的是天牢,遇刺一回后,寿安伯的待遇是蹭蹭往上涨,云涯特意在东宫另一侧给他辟了个小间住着,各样珍贵药材按着一日三餐地送。可以说,吃得比太子殿下还精贵。
若不是满腹心事,何致都怀疑,自己要被养胖了。
云涯终于给了他准话:“寿安伯府的女眷,不会受你牵连;而与你一同叛出暗军的那些人,孤也会向父皇请旨,妥善安置他们。”沾过云翳的流毒,再不可能像平常人般率性潇洒地活着,朝廷也不可能放任这些人不管不问,“妥善安置”已是最佳的策略。
是个不错的保证,何致眼中却有迟疑。
“你不必担心,这点事,孤尚能做主。”虽然是个“孤苦无依”的太子,可也有不少好处,譬如可以得到父皇更多的信赖。
何致明白了,冷漠中透出一丝恭敬来:“多谢太子。”躬身没有立起,因为何致知道,太子还有事吩咐——与他好处,自是须向他索取,只是何致很怀疑,现在的自己还有什么利用价值。
云涯却没有直说,只道:“孤今天终于想明白了一件事。”
何致恭敬听着。
云涯继续道:“贾敬胡乱杀人,还千方百计将这份杀孽引向孤与林县主。因为贾敬明白,那些死了至亲的‘苦主’,怀着满腔的憎恨怨怼,最怨的是己之无能与无助。一遭遭遇难以相信的劫难,迁怒于他人又是人之本性,因此,孤与林县主才会成了众矢之的。”
何致不由皱眉,这点并不难看明白了,可看太子的样子,应该还有背书。
果然,云涯又道:“孤与林县主忙于应付各方的流言蜚语,陷入重围疲惫不堪,若是心性不稳,犯了执拗犯了犟,自缢以谢天下,那就正合了贾敬之意。”云涯看向何致,忽然挑起眉眼,“其实,都是执念迷心,一叶障目、不见泰山。”
“太子何意?”
“贾敬现在杀的多是平民,为此赔上的几百的暗军,其中有不少被抓了活口——审讯追查之后发现,这些刺客所知有限,其中大部分也都是平民。”上下看着何致,云涯缓缓道,“孤不由想到,暗军营中,你这样的人,都哪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