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今天,父子俩才能稍稍歇一口气,才能开始“算总账”。
果然,云朔皱眉:“这是第二次了。”
云涯知道父皇并未说完,仍旧丝毫不动地跪着。
“上次在驿馆,你亲身犯险,不过当时有肃王相护,朕倒能放心;可这次,你竟然只是‘临时借调’了一个郡君身边的人马,若是云珪丧心病狂到带人攻入,你焉有命在?你还记不记得你是当朝太子!”
这才是不愿封赏太子的原因,皇帝陛下气得胸闷气短,恨不能将这混小子扔出去打板子!
“儿臣知晓,此次有风险。”确定云朔不说话了,云涯才缓缓开口,“但两害相权取其轻,儿臣若不去,后果恐怕更加严重。”
云朔眯起了眼睛,就听这便宜儿子继续道:“若儿臣不去,绿蓁郡主还是会与甄宝玉一同死在甄家,没有儿臣在内,云珪可以肆意污蔑,老师一家皆保不住——儿臣,恐也难独善其身。”
云珪这局虽然仓促,但布得还算严密。云涯确实怀疑过云绿蓁,甚至私下派人探听过,云绿蓁一死,这些反倒能变成“逼迫”、“谋害”郡主的铁证。
另一方面,云涯也确实派人去看护甄家,两厢一对口供,足以让有心之人多想。
更何况,文臣正是风声鹤唳之时,一点风吹草动或又能引来唇舌间的锐利火花。
“所以你就亲身犯险!”云朔冷笑,“看来你倒是把你这条命放在‘风险’之下了——你到底知不知道,云珪为什么执意要除掉你?”
“儿臣知道。”因为父皇需要一个太子来平衡朝堂,平衡与四伯间的“心照不宣”,若储位不稳,或许朝政将大乱、心怀不轨者便有时机造反作乱——但云涯也肯定,“父皇不会需要一个声名狼藉的太子。”
连亲生骨肉都不要,执意立侄子为太子,只因为他是“最合适”的,若他有一丝配不上储位的征兆,便再也不是父皇的助力,而是难以言状的拖累。
这些事,父子两人都懂,所以,云朔一时也说不出话来。
做太子的不能把皇帝老子逼得无话可说,除非他皮痒了或是翅膀硬了。云涯又低头,双拳握紧,自嘲一般:“儿臣从清静庵中抬出空棺来混淆视听,又一刻不断地追查云绿蓁,本想让对方自乱阵脚从而路出马脚,却不曾想,将人逼急……害死了老师的孙子。”
以身犯险也是审时度势的,云涯并不畏死,却也不是如此不珍惜自己这条命。从清静庵中抬出假棺到追查甄家之事,甚至没过十二个时辰。还不像驿馆逼杀西宁王那般简单,因为驿馆不过方圆几里,可从清静庵到皇宫,从太子行宫到甄家,还有追查出的云珪的几个据点……跑也跑他个十个时辰!
想到这里,云涯不由微微闭上眼睛,悔意更甚:“儿臣考虑不周。”
云朔冷哼:“过几日云征回来,你得登门道谢,幸亏他将暗军除了大半,这次没有人将甄家包围个囫囵!”
说起暗军,云涯却抬起头,正色:“父皇,儿臣确信,云珪与贾敬有所勾连。而且,这次他也想调用暗军残余势力。”
“什么?”云珪还关着呢,没来得及细审,因此皇帝陛下还不是很清楚。
“云珪去行宫叫骂时,趁着混乱让人浑水摸鱼,不仅确认儿臣已去甄家,还命人去寻暗军,让他们‘做好准备’。他趁乱派出了两人,其中一人已被儿臣抓获,而且查出一处暗军据点;但另一人不知所踪。”
云涯这几日断断续续抓回来一堆人,也是一样没来得及细审,云朔也不细问,确又冷哼:“在行宫处发现的‘异常’……朕算是明白了,怪不得你有恃无恐,原来堵在行宫门口的那堆里头,也有你早安排好的——恐怕东宫也一样吧!”
“儿臣只是提醒了侍卫并着几位翰林,若有异常,不要闹大,先摸清状况。”
倒是诚实,承认围堵行宫的翰林里头有他太子殿下的线人——不奇怪,谁能放心自己家被一帮陌生人天天围着,而且这拨人的本职就是骂街!
何苦,宫里宫外闹腾得欢的,焉能没有皇帝陛下的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