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避无可避,偏偏父王只顾花天酒地从不管她,兄长只是世子,如何护她?
绿蓁郡主一向是个敢作敢为的女巾帼,以为我躲不得就得如你之意?偏不!拿上毒烟盒子,我跟那甄宝玉同归于尽,看你还能算计谁!
侍卫结结巴巴地将信读完,已是一身的冷汗。
云珪越发显得怒火中烧,双目尽眦,死死盯着云涯。
云涯却依旧是面无表情,顿了一顿,确定侍卫读完了,才淡淡道:“皆是无稽之谈。”
云珪紧接着逼问:“我妹妹自尽,在太子看来如此无足轻重?”
云珪心中笃定,此次万无一失,纵是云涯装得再云淡风轻,这桩也绝对逃不开!
黛玉焦心不已,却丝毫不敢出声打断。
云涯忽然瞥了一眼甄家被撞开的木门,嘲讽之色更甚:“你带了不少人吧?都让进来吧。”
云珪皱眉,眼中的怒意不由退了几分,防备之心或有,却依旧胸有成竹,是以侍卫让人都进来。
先进来的是满头冷汗的顺天府尹,接下来的是本该围堵在太子行宫门口的翰林院众文官,一个个脸色都五彩缤纷,不知该说好看还是难看。
最后一个,被侍卫拎在手里的人团,哈着满嘴的酒气,脸色通红醉醺醺还没醒的,云涯的皇叔祖,云珪的父王,忠顺王。
想的够周到,武有侍卫,文有翰林,背黑锅的有顺天府尹,还带个宗亲忠顺王。
真是打算把这破事儿栽实了啊。
云涯一一扫试过,不少都冤得跟窦娥似的,云涯竟觉得好笑,问云珪:“世子带了这么多人来,是为了坐实令妹的私情,还是为了、坐实孤的罪过?”
云珪紧紧盯着他:“我只想为我妹妹讨个公道。”
“可是孤从未做过这些事,如何能给你公道?”
云珪扯出一抹冷笑:“太子可愿入宫,与我在皇上面前对峙?”
云涯也冷笑,终于,说到关键了。
入宫对峙,对什么?
一是云涯与甄家之事。争国本之后,云涯便派人看护甄家,其实之前也有弄月的人手看护。到底是出于承恩之心,还是拉拢人脉,就任由他人去乱想了。
二是对云绿蓁与甄宝玉的“私情”,这是事实,甄宝玉私传的信也能搜出来,云绿蓁的那份却定然被改过。两人一起身亡,到底是两情相悦还是受人逼迫,那就根本说不清楚了。
三是对所谓“太子逼迫”,东宫已经出过背主的奴才,再出一次也不奇怪,宫里各个门道,总有人会“证明”太子处心积虑算计郡主这桩婚。
四才是关键,为何如此之巧?云绿蓁刚与甄宝玉同归于尽,太子殿下就亲临罪臣之家,是来收拾残局,还是来进一步谋划?结合太子派人看护甄家,已然坐实了“维护”之意,只怕甄家已被划入太子|党派。无论如何,在他人看来,太子选这个时机出现在罪臣家里,就是“别有所图”。
云涯心下了然,向云珪建议:“不必劳烦父皇,世子若有疑惑,就在这里问吧。”
“也好。”云珪也并不想多生事端,入了宫还怕皇帝有意偏袒,立即问道,“敢问太子,为何在绿蓁身亡之时,会恰好出现在甄家?”
果然,第一个就是最刺人的问题。
将一切推回云绿蓁身上去?人都死了,根本没的说。况且之前云绿蓁种种异常,皆是云涯的猜测,根本做不得证据。
因此,云涯并不解释,只是顺着云珪的话往下说:“不妨直接些。世子以为,孤得知令妹心存不忿,特意赶来甄家‘收拾残局’。若没有世子及时感到,郡主之死便会被压下,说不准郡主的名节还会被毁;而世子那边,看到了郡主血书,一时激愤,赶紧上门来讨公道,却迟了一步,郡主已经死了。”
云珪皱眉,却不回答。
“这些都说得通。”云涯先是承认,却又反问,“只是,世子看到血书之时,应该不知郡主是否已经自戕,难道不该以郡主的性命为先?竟然还有时间,找这么多人来。”
带人过来,就是做“人证”的,这也都是云珪精挑细选,觉不出会差错的。
云珪冷哼一声,愤怒难耐:“太子到会诡辩!我看到血书已是心急如焚,可我根本不知道绿蓁在何处,自然是先去找太子。太子不在宫中,我便寻去行宫,不瞒太子,我为闯宫求见,惊动了顺天府尹,也引得众位大人与我同行——发现太子也不在行宫,我只得找到了甄家。”
“没想到……还是迟了一步。”
云绿蓁的尸体已经被裹进白布单中,云珪只看了一眼别立即转过头去,手握成拳、攥得紧紧,似是心痛难耐,不忍再看。
一番话说的在情在理,黛玉忍不住为云涯担忧,竟有些被逼上绝路的模样,可他看着还是胸有成竹,只是……眼中的阴霾越发的浓重,已是一片漆黑,深邃如夜。
甄老爷子一直低头跪着,老迈的身体几乎支撑不住,更何况还有丧孙之痛。
黛玉看着云涯,牙儿越咬越紧,唇上也沁出淡淡的血色——却不觉疼,只觉心疼。
还是,忘不了云涯淡淡呢喃的那句,“是我之错”。
云涯忽然闭起了眼睛,轻笑一声,又再次看向正门:“薛郡君应该等了很久,请进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