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回家后,立即将许檀与云涯的猜测告知柔兰公主。Du00.coM
这么多年,柔兰公主可谓是陪着兄长与丈夫一路撑了过来,倒是没受什么惊吓,却有些后悔:“是我疏忽了,应该更谨慎些才是。”
前几年,她如母后一般闭门不出,任谁都不见,虽然闭塞了些,恰是能保得府中滴水不漏。
但对云绿蓁吧,她贸然赖上门是不妥,可柔兰公主避着不见也不是办法。那是堂妹,更是本朝唯一的郡主,怠慢只会显得傲慢,而且突兀。
黛玉想了想,轻着声,劝慰着:“婶婶既然应了替绿蓁郡主相看,还是继续看着吧。眼前一切都只是猜测,只有那张不知道是谁所画的布阵图,其实根本做不得证据。或许,只是杯弓蛇影。”
往诗意了些说,一切皆是镜中花、水中月。
柔兰公主捏了捏侄女的脸颊,轻叹一声,却这般道:“朝政复杂,党争更是暗箭难防。你不过是个小姑娘,却不得不也被牵扯在内。”
黛玉看着婶婶,历经更多的“风刀霜剑严相逼”,却不再若前世般总是黯然神伤,只是轻轻感慨着:“谁都想永远平安顺遂,可哪是么容易的?比起性命堪忧的许县主、还有担惊受怕的穆县主,我真的……非常幸运。”
“你啊……算了,如你所说,并无证据,只能先去探着。由你去,也未尝不可。”若黛玉打定主意与太子在一起,这些怎么都得逃不脱,柔兰公主蹙着眉,又问,“你哥哥怎么说?”
黛玉不由抿了抿唇,清澈的眼儿中尽是担忧:“哥哥说,让暂且我等着太子……等太子先去、‘表明立场’。”
柔兰公主没听懂,黛玉轻声解释着:“无论如何,太子会尽力护旭王平安。”
所谓“立场”,作为储君,护住皇室不多的男子;作为侄子,护住一起长大的小叔叔。
如许檀的冷冽心境,世人皆棋;如冰冷无情的棋盘,总有弃子。若想不被弃,必不能立于孤岛之上。太子也是一方势力,正尽其所能地保护,避免旭王被众多不怀好意者围杀。
柔兰公主终于明白了,不由轻叹,却无法与侄女儿说明:眼见旭王立于孤岛,却冷眼旁观,作为帝王,兄长何尝没有他的考量。
黛玉心酸,更心疼,云诺何辜,云涯又是何苦?朝中三君,他为储君,本就艰难,却从未在自己面前显露哪怕一丝,这次,却是她差点伤了云涯。
心魂错落,诗魂萦绕,心中酸怅,又思那日心思想通时所提水韵双绝,便得一曲《长相思》:
盈水筹,断水谋,一抱游礁孑寥丘,惊伶雨夜舟。
唱鸱鸺,问鸱鸺,何对如醇似醴愁,角枕尤不休。
感慨多生情,情多自有辞赋。可国家不幸,岂是诗家幸灾乐祸时?黛玉写了便想抹,却又不舍,只咬着牙将纸折了叠于书中,扭头再去安排布置——没有自叹命薄的时间,且侥幸如她、若还妄自菲薄,又将世人置于何处?
临出门时,黛玉却又将提了词的纸取了出来,拢在袖中。总得想通心意,总得、坦诚歉意。
……
皇宫那头,云涯也颇为后悔,待黛玉太急,失了分寸。
有心人,关心则乱,“分寸”又岂是那般好把握的。
忽然太监来报,说皇上召太子,云涯理理心绪,立即入内。
云朔看着便宜儿子递上来的所谓的布阵图,越看越皱眉,最后只归为四个字:“纸上谈兵。”
阵法巧,可伤就伤在过于讨巧,真不如云征所布的南疆守军,才不管什么九宫八阵,老老实实地守死了各个关隘要口,就能逼得对手进退不得。
阵是死的,只有人才是活的,想凭着这种奇巧对付林睿,简直是异想天开。
若许檀没有信口开河,信这么份破玩意儿的西宁王,绝对是个蠢货。
蠢货没什么可怕的,怕就怕他背后另有他人。云朔觉得自己真有些杯弓蛇影,一看到这种被推到前头的蠢货,脑海中第一个浮现的定是云翳那永远隐在云淡风轻之后的机关算尽,然后便是贾敬让人讨厌的笑容。
云涯又将自己的猜测全盘告知,包括与许檀的交易,还有黛玉的坚持,之后接着道:“不瞒父王,儿臣派人查探过西宁王府名下的店铺、祭田等,并无任何异样。”
云朔思索一会儿,点头:“眼下没有任何证据,可若放过了,没准要出大事。”没证据就没由头,总不能瞎扯什么“莫须有”,“由朕出手对付异姓王,说不准被千夫所指。既然一面牵扯着林姑娘,一面牵扯着云诺,不如你带着他们二人去试一试,且看看,西宁郡王看到死而复生的女儿,究竟是个什么反应。”
竟是一句不提云绿蓁,也是,异姓王心怀不轨与皇室内讧是两码事。现今的一切都只是猜测,且一个朝秦暮楚的云绿蓁能代表什么?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为还没坐实的事便贸然手足相疑、相逼甚至相残,那是昏君所为——只有太上皇才干得出此等蠢事。
云涯理解云朔身为帝王的顾虑,却疑了另一桩:“父皇,您让儿臣带上旭王?”
“哼,该让云诺‘长长见识’了。”云朔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又问,“难道你打算护他一辈子?”
此话问得轻巧,云涯也毫不犹豫接了下去:“儿臣确有此打算。”
云朔被他堵的愣了半晌,却觉得好笑,饶有兴趣地问着:“为何?”
云涯对自己小叔叔的评价毫不客气:“他这辈子都难长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