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的噩兆,如此的惊骇,梦里的她却披着鲜艳的凤冠霞帔,主动钻进了轿子,轿帘依旧被凛冽的疾风吹起,凤冠的珍珠晃悠碰撞,其下的情眸竟是一片恨意,可最骇人的是,她的脸颊居然光洁如玉,丝毫不见那道狰狞的疤痕。
带着完美的倾城之貌,被花轿抬着,一步步走入深渊……
“啊!”秦可卿不由惊起,额上背后皆是冷汗涔涔。
弄月迷迷糊糊地爬起来,揉了揉眼睛:“姐姐,你怎么了?”
“……没什么。”秦可卿忽然翻身下床,光着一双脚走到镜子前。
镜子是南洋的舶来物,不是铜的,而是琉璃所制,背后涂了一层光亮的水银,照起来极为清晰。这面镜子是林霁风送她的,她那时还嗔怪过:你明知我毁了容貌,送这么个玩意过来,有意取笑我不成!
镜中之人身姿袅娜,眉宇间也尽是温柔如水的风流情态,倾城之貌,只除了脸颊侧那道疤痕,如此生硬的一刀,毁了一切美好。
秦可卿静静抚摩着伤疤,弄月却蹬蹬跑了过来,撇嘴儿:“姐姐还介意这个啊……哼,那姓林的要敢嫌弃姐姐,我非亲手宰了他不可!”
“不……我不是介意。”手指拂过伤疤,凹凸感中甚至带着刺痛,秦可卿不由闭上了双眼,忍着夺眶而出的清泪,“我只是、很庆幸。”
很庆幸,毁了容貌;很庆幸,没有傻傻地恨下去;很庆幸,能遇到他。
若不然,梦里如恶鬼的大红花轿便会袭来,不知道会将她带到何方,可那必定是、无底深渊。
将妹妹抱入怀中,流着泪,却带着微笑:“父王和母妃在天上看着,应该希望我们都平安幸福吧?”
“姐、姐……”虽然不懂,但弄月依旧紧紧环抱着,心中泪若是凉的,相拥却也是温暖。
……
第二日清晨,秦可卿起床梳洗,梳妆打扮。
柔兰公主和林睿早已帮秦可卿请了四品恭人的诰命封,也备好了凤冠霞帔,弄月帮着姐姐梳妆打扮,她不能露面,便只能站在窗口,目送着姐姐上轿子,眼里强忍着泪,秦业著着拐杖一直送到巷口,更是老泪纵横。
秦可卿从花轿的窗帘看出去,就见那七十多岁的老人佝偻的背、苍白的发……清泪忍不住滑落,这么多年,她是何其的幸运,幸运到自己都没有察觉到……
这桩婚事,两家都不欲惹眼,只是简单大方地过了门,行了礼节。女方几乎算是绝户,林家也没什么人,很快便入了洞房,林霁风将人揽在怀里,抱着不撒手,感概万千:“总算是娶到你了!”
喜烛红艳,衬得人也是双颊绯红,别一般的嫣然动人。
秦可卿只觉耳边带着微微的热意,细细闻还有淡淡的醇香,忍不住轻笑:“就没请几个人,谁灌你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