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呵,那也是个脑袋不清楚的!明明是韦贵妃的女儿,明明是韦家的人,居然丢下真正一母同胞的亲哥哥不理会,一心一意只念着大哥,如今甚至爱屋及乌,对承谨那个只有一张脸像大哥的那样亲近!”
凉王越说越是愤恨,可当提起这两个字之后,他又一下子沉默了。他很清楚,无论是颖王,还是自己,甚至是承谨,在皇帝心目中的地位都远远及不上那个已经死了快十三年的怀敬太子承睿!
他和颖王这十几年来看似风光无限,可其实却一直都活在那个人的阴影之下,如今皇帝还要再拿一个承谨推出来恶心人!
见和乐公主满脸失魂落魄,凉王便勉强打起精神告诫道:“总而言之,你给我忘了高廷芳,天底下又不是只有那一个男人!”
和乐公主伫立良久,浑然没有注意到凉王已经离去。明明是大晴天,明明那风和煦得很,可她却觉得脸上刺骨的寒冷,当抬起手去擦时,却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那一瞬间,她真真切切地体会到,自己从前看那些传奇话本时,从来没上过心的相思二字是什么意思。
她的心里,早就被那个风姿秀挺,瘦骨嶙峋的男子占去了,再也没留下一丝一毫的空余来!
皇帝在半道上截住纪太后,丢下了一番警告,对韦贵妃自然也不会置之不理。然而,他已经多年不去仙居殿了,此番只是让谢瑞送了一篮樱桃过去,带了一句话,告诫韦贵妃不要和纪太后搅和在一起。谢瑞送到东西,带了话,就准备告退离开,却不想韦贵妃却叫住了他。
对着皇帝身前最心腹的这个内侍,韦贵妃嫣然一笑,却问出了一句险些让谢瑞魂飞魄散的话:“谢公公,本宫想问你,皇上这么厚待承谨,是想册立他为东宫太子吗?”
谢瑞汗流浃背回了贞观殿,他不敢隐瞒,一五一十对皇帝转述了韦贵妃这问题,随即才擦了擦额头,狼狈地说道:“奴婢那时候没法回答,只能说不知道,奴婢万死。”
“呵,玉楼如果是那么好对付的,纪太后也不至于一直拿她没办法。”皇帝不以为忤,沉吟片刻就开口说道,“日后若还有人再问你这个问题,你就直接告诉他,朕十有八九是有这个意思。”
谢瑞顿时整个人僵在了那儿,竟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承谨获封秦王,而且出任最重要三个王府官职位的竟是高廷芳韦钰和纪云霄,这已经足够让承谨成为众矢之的,皇帝如今这话若是再透露出去,不是更让纪韦两家发疯似的把承谨当成眼中钉肉中刺吗?
当纪太后拂袖而去之后,一直憋着不敢说话的颖王方才气恼地跳了起来:“她还当自己是有纪飞宇撑腰的时候吗,竟敢这样在仙居殿说话!凉王和她又没有血缘关系,之前在背后暗算纪飞宇,激我和舅舅动手的就有他,而纪云霄也出卖了纪飞宇,甚至很可能投靠了父皇,她还有什么好神气的?”
然而,刚刚在纪太后面前表现得盛气凌人,丝毫不留余地的韦贵妃,此时此刻却苦笑一声坐了下来,再也没有那凌人气势。她淡淡地看着颖王,直到暴跳如雷的颖王满脸不自在,讪讪叫了一声母亲,她才开口说道:“我不想掺和,是因为如今纪太后已经没什么底牌,所以只能孤注一掷,并不是因为我真对你有那么大的信心。立储立嫡,无嫡立长,这固然是礼法,但你自己想想,你父皇是怎么上位的?他是嫡子还是长子?”
颖王顿时哑口无言,有心问母亲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姑且答应纪太后的联手提议,可却生怕再被骂愚蠢,索性就闭上嘴不说话了。
“至于我为什么拒绝纪太后,还有一个最大的缘由,十三年前的事情是你父皇心底扎得最深的一根刺,他隐忍这么多年,如今骤然一出手,纪家四分五裂,纪飞宇父子三人绝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他还会坐视有人故技重施?龙有逆鳞,触之则死,第一次在他没有准备的情况下出手也就算了,可若是再有第二次,谁知道后果究竟如何?我不像纪太后,此时不奋起一搏就只有死路一条,韦家还有底牌。”
颖王这才恍然大悟,可想到纪太后临去时那最后一番话,他又觉得非常不安:“可是母亲,如果韦钰真的像纪太后说得那样……”
“你现在才担心这个?”韦贵妃顿时又气恼了起来,瞪着颖王怒责道,“要是有些事情你早点告诉我,也不至于像如今这样没办法收场!幸亏纪太后刚刚心存挑拨,捅破了韦钰派人劫杀纪飞宇信使的事,否则我还不知道徐州那边能这么快打起来,郭涛能这么快收场,韦钰也有莫大功劳。你给我找四个靠得住的高手,放到卫南侯府,给我寸步不离地守着韦钰的生母,就是那个琼娘。再告诉韦钺,就说是我说的,给我好好供着那个女人!”
“不过是个婢妾……”颖王这嘀咕才出口前半截,后半截就在韦贵妃那恼火的目光之下不自觉地吞了回去。
“如果不是贞静皇后已经不在了,你也不过是个嫔妾生的庶子,比韦钰也高贵不到哪里去!韦家一直标榜自己是京兆韦氏,可三代以前,也不过是土里刨食的庄稼汉!”韦贵妃毫不留情地自揭其短,语气中带着非同一般的冷静,“总而言之,用琼娘牵制韦钰,哪怕不能让他为我们所用,至少不能让他坏事。”
“那大姐……”
见颖王欲言又止,韦贵妃就冷冷说道:“她和你一样,都是我肚子里生出来的,想要吃里爬外蹦跶出我的手心,没那么容易!她不就自认为是贞静皇后抚育的皇长女,所以自恃很高吗?我有办法治她。接下来这段时日,你给我夹起尾巴做人,老实本分一点,由得纪太后去上窜下跳。我相信,她今天来仙居殿的消息,你父皇很快就会知道了。
母亲的算无遗策,颖王素来不敢置喙,此时哪怕心里犯嘀咕,他还是不敢多问。而压在他心底的另外一件事,他几次三番想要张口,最终却还是不敢拿出来。他很清楚,自己的王妃虽说是木头人,却是河东节度使王山雒的女儿,他想要纳妾蓄婢母亲不会管,可若是他想要休妻另娶,那却绝不可能!
更何况,他这些天日思夜想的不是别人,正是高廷芳的妹妹江陵郡主。他之前才带着韦家人险些置人于死地,如今哪还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