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态度是不是太强硬了?
就在这时候,他终于听到了一个沉稳的声音:“孟将军乃是战阵虎将,但这东都之地,光靠万夫不当之勇,却是很可能吃大亏的。下官还请将军三思。”
随着这句话,姜明就看到一个中年人越过那个哑口无言的年轻进奏官,大步走了出来,正是自己昨天傍晚对高廷芳说过,那个不值得关注的李承!
杜至身后的高廷芳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旋即就竟是不用洛阳或是疏影,亲自悄悄传话给杜至。很快,就只听杜至用不善的语气问道:“你是谁,敢如此和我说话,胆子倒不小!”
“下官武宁进奏院进奏官李承,不过是一个无名之辈,自然不敢冒犯武勇天下皆知的孟将军。然则卢府家丁和进奏院的误会,不过是因为一个过来避灾的钱春明而起,不合从口舌之争到动了真火,确实两边都有错。若是孟将军肯退一步,下官愿意将这罪魁祸首交出,至于先前动手的人,纪大帅虽不在此,但武宁镇自有军法,不知孟将军能否稍退一步,给纪大帅几分薄面?”
这就是昨天姜明说的,那个微不足道的李承?
这一次,杜至也忍不住恼火地瞪了姜明一眼,而在旁人看来,他这个主将仿佛是在寻下属泄愤。他渐渐放下了手中弓箭,却是斜睨一眼那些卢府家丁,不耐烦地问道:“你们听到这个李承说的话没有?赶紧给个回音,一大早赶来解决你们这点破事,我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尽管卢府中人刚刚吃了大亏,但此时武宁进奏院中有人提出这样的交换条件,他们当然愿意答应。当下一个为首的家丁就急忙点头哈腰地说:“多亏孟将军亲自出面,他们才肯服软,只要他们把那钱春明送出来,这打伤人的事我们自然不追究……”
“放屁!真以为本将军是你们卢家的狗腿子?武宁进奏院交出来的那个钱春明你们带回卢府去,但你们卢家参与斗殴的元凶,给我交出十个来!”杜至凶神恶煞地抄起弓就是一箭,那飒沓如流星的一箭直接射穿了那家丁的帽子,见其抱头鼠窜,他才看向李承道,“你也是一样,把卢家要的那个人送出来,也留下参加过十个斗殴的人,本将军带回翊卫府去发落!”
李承顿时眉头大皱,可他想再次说说理时,杜至却接到了高廷芳的下一步指示,顿时心领神会地说道:“如果不交出十个人来,那你就随本将军回翊卫府。你一个进奏官,差不多也抵得过十个小兵了!”
清晨的翊卫府再次迎来了换班。在最深处的院落,高廷芳能够清清楚楚地听到最外面那些佩剑佩刀碰撞的声响,军士们彼此说话的声音,却听不到呵欠声,抱怨声。相形之下,屋子外头就可以称得上是安静了,如果不是推开窗户能够看到那如同钉子一般扎在外头的四个人,只怕会认为那就是雕塑。
“他们守了整整一夜。”小声说出这句话的疏影,脸上流露出几许赞叹。高廷芳的侍卫们也同样训练有素,但和这些军中从战阵一路厮杀出来,又经过主帅严格军纪磨练,最终遴选的虎贲相比,却是还要差那么一点儿。
洛阳习惯性抬杠道:“我也能站一夜!”
高廷芳知道这两个小的能因为一点鸡毛蒜皮的事争执一整天,当即重重咳嗽了一声。见屋子里总算是没声了,用完早饭的他就站起身来,目光也看向了窗外。然而,他看的不只是院子里这四个名为保护,实则监视的虎贲,而是眼下应该在大堂上的杜至。尽管杜至亦非泛泛之辈,武艺不会输给韦钰多少,但心计智谋却远远不及,他实在是有点担心这瞒天过海的第一次升堂就出现破绽。
终于,他捕捉到了院外沉重的脚步声,随即就看到了髭须黑衣的杜至大步走来,等进了院子,更是干脆把走改成了跑,几乎三步并两步地冲进了屋子。
“都已经是将军的人了,还这么不稳重?”
如果这话是洛阳或者疏影说的,杜至还能反击一下,可是高廷芳笑吟吟地说出这话,他简直欲哭无泪,当下就气呼呼地说道:“这将军谁爱当谁当!别说我身材差不多,洛阳把鞋子垫高点儿,衣服穿厚点,也肯定差不多!”
“我才不当冒牌货呢!”洛阳做了个鬼脸,但紧跟着就看到疏影似笑非笑斜着眼睛看自己,他一下子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急急忙忙地说道,“世子殿下,我不是……”
总算他还看到了高廷芳微微摇头,这才发现姜明竟然已经无声无息地跟进了屋子,连忙闭嘴垂手侍立,却是再也不敢乱说话了。
就只见姜明进屋之后目不斜视,单膝下跪行过礼后,便沉声说道:“将军,刚得到消息,大理寺卿卢家派出一大批家丁去了武宁进奏院,索要卷走家中财物的逃奴,结果和武宁进奏院的勋卫冲突了起来。卑职越俎代庖,已经先令翊卫府一部率队赶过去了。”
高廷芳知道姜明看似执礼甚恭,实则不管是跪的还是敬的,全都不是自己这些人,而是那个曾经在战场上带他们斩将夺旗,无往不利的将军。因此,他用眼神止住了杜至的喝问,直截了当地吩咐道:“备马,易服,我们也过去看看。”
姜明闻言一惊,站起身的同时,目光忍不住朝着高廷芳看了过去,终究还是问了一句:“先生能骑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