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侯爷,那现在是要找到那个孽障?”
见卢正怡好歹还有救,韦钺就点了点头道:“没错,等我发现这重关系去找人时,你新提拔的这个大舅哥就已经不在家了,东西都收拾得干干净净,家里连个鬼影子都没有。既然如此,我也只能来请教尊夫人了!”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没有对韦钺再说什么,转身一个箭步就往里屋冲去。
这一刻,卢翁赫然有几分年轻时的矫健。
而韦钺听到里屋传来了哭闹声,巴掌声,威胁声,他连眼睛都没眨一下。毕竟,自从打探到这一重关系之后,他就处于深深的烦躁和警惕之中,哪里还顾得上卢正怡用什么手段来对付一贯小意讨好的妻子?足足等了一刻钟,就在他已经不耐烦的时候,这才看到卢正怡匆匆从里屋出来,那张脸上已经是挂满了寒霜。果然,当他听到这位大理寺卿说出来的话时,就意识到事情棘手了。
“那小贱人说,她的大哥和武宁进奏院中几个卫士都交好,不止告状的那一个,十有八九是躲到那里去了!”
如果是人躲到别处,韦钺还能用强,可听到是武宁进奏院,他就脑袋大了。见卢正怡眼巴巴看着自己,他只觉得气不打一处来,当下硬梆梆地说道:“你闹出来的首尾,你自己收场!要是让此人跑了,别人找到你头上来,休要怪父亲和我不管不问!”
“小侯爷,小侯爷!”
卢正怡见韦钺转身就走,慌忙拔腿去追,可一大把年纪的他哪里比得上韦钺乃是练家子,追出屋子之后,见韦钺竟是已经去得远了,他忍不住重重一跺脚,心下第一次对自己的好色生出了几分悔意。
回头看了一眼里屋,他也顾不得之前还曾经赞过妻子的名字取得好,正合了道德经中的“熙来攘往,如登春台”,哪里还有半分怜香惜玉的心思,召来奴婢之后就厉声吩咐他们将这里看死,不许人进出,随即就快步出门,却是把几个年长的儿孙都叫了来。
整整一夜,卢家恰是灯火通明,一夜未眠。卢翁的这笔风流帐,却是要还了。
大理寺卿卢正怡的府邸位于宣风坊西北隅,从东面坊门走,沿天街北行,距离洛阳宫不过是两坊之地,对于他这个常朝官来说,上朝的路就比寻常官员要少走一多半。而且,年逾六旬的他去年初刚刚迎娶了一位貌美如花的夫人,老夫少妻,温柔乡中最难自拔,以至于卢翁每日早起的时候,常常会矫情地哀叹自己是常朝官,而不是那些每月只上朝六次或九次的武官,却不知道家中下人也不知道暗中嘲讽了多少回。
年到四五十,娶一个如花似玉的娇娘做继室,那是你位高权重,事业有成。年到六七十,讨个十六七岁的小妾,那也是证明雄风犹在,时人虽打趣,却也不好太过笑话。可卢正怡自己六十多,最大的孙子都已经十六了,却要叫一个刚进门不过十七岁的女子祖母,这谁能忍得了?
偏偏卢翁还要对自己三个儿子四个女儿,数量加在一起超过二十的孙辈频频强调孝道,直叫家中一众儿孙明面上唯唯听命,背地里怨声载道。可即便是这样的礼遇和宠爱,夫人还常常爱在背后撒娇弄痴,竭力为自己年方三十却一事无成的长兄谋个官职。卢正怡当初动了春心,本来就是因为一次在路上遇到了现在这位夫人的车坏了,大舅子奔前走后忙着修理,因此枕头风吹了几天之后,他就想办法把人塞进自己的大理寺当主簿。
恰恰填补的还是当初死了的褚万强那个缺!
此时此刻,已经过门一年成了妇人,却还仿佛依旧天真烂漫,面如桃花的卢氏新夫人春熙正体贴地在卢正怡身后替他揉捏,却是娇声软语地说道:“大哥让奴奴谢谢阿翁,他一定会好好做事,报答这份提携的。他真是运气好,碰到了阿翁这样的贵人,否则什么时候能进大理寺,只能九品熬到老呀!”
阿翁这种原本应该是晚辈称呼长辈的称呼,春熙却用来称呼自己这个丈夫,还带着几分娇嗔和痴缠,卢正怡听得骨头都酥了六两,当下一把抓住娇妻的手,笑得眼睛都快眯缝了起来:“大郎我见过,能一心护着妹妹的好兄长,做官也当然是好的。你放心,他是我大舅哥,在大理寺不好一直呆着,我也不方便提携他,改日我把他举荐到别处,那时候升起来就容易得多了!”
“真的?阿翁你真好!”春熙高兴得容光焕发,似乎全然不嫌卢正怡那脸上的褶子和斑斑点点,竟是在他面颊上亲了一下,随即还不胜娇羞地说,“奴看到家里郎君小郎君们,想亲近却又不好意思,阿翁怜惜奴奴,也好让奴奴再给阿翁生个一儿半女呀!”
卢正怡即便已经一大把年纪,却被撩拨得整个人火热了起来。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正要回复娇妻的主动求欢,突然只听到外间传来了一阵吵闹。这就犹如兴头上被人泼了一盆凉水,恼将上来的他顿时一把掀开锦被,气咻咻地喝问道:“这么晚了,谁在吵吵嚷嚷的?”
他本待如此一喝,外间一定会安静下来,谁知道那声音非但不曾消失,反而更加厉害了。不多时,那喧哗声由外而内,竟是直接到了他这屋子外间。又惊又怒的他一拍床板喝了一声反了,可当听清楚其中一个声音时,他那满腔恼怒却化成了头皮发麻。
“小侯爷,小侯爷,老爷早就歇息了,您还请稍等片刻,容小的去通禀……”
“都已经火烧眉毛了,他还有功夫老夫少妻床榻大战?他就不知道人家在他背后做了什么好事?”
“小侯爷,您还请息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