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计划中,从来没有这一环!
韦钰却没有在意两人的惊讶,笑吟吟地说道:“当然,我会让刑部尚书薛老大人吩咐房世美,从即日起不再放任何人进来见你,就连送饭的,也会挑选最可靠的人,一日三次把食盒放在监房门口。只要容侯你背对着大门,一般人看不出端倪来。只要不是在送饭的三餐时分,你可以通过那条密道出去晃悠,或者在狮子园露个面,这样就不会有人怀疑。”
苏玉欢却不是那么好骗的,脱口而出道:“那高大哥呢?”
韦钰看了一眼高廷芳,意味深长地说道:“皇上要借助此次的大好机会做一件大事,所以不能让你高大哥留在监房里吃闲饭。将来若是需要你们调换回来的时候,走密道即可。有什么事要通知刑部的人或者叫林御医,墙上设了铃铛。林御医这些天会在刑部随时待命,房世美更会随叫随到。”
他说着就眯起了眼睛,细长的眉眼间流露出了森然冷意。高廷芳既然愿意以“死”为筹码设下这一个大局,那么仅仅是纪家和韦家货真价实死斗一场,岂不是可惜?当年之事,纪太后那老虔婆作孽最大,他现在就要断去她最大的依仗!
在贞静皇后肖琳琅曾经住过的清凉殿中歇了一夜,清苑公主左等右等不见皇帝召见,这一日中午终于再次直闯皇帝白天处置政务时的紫宸殿。她虽只是公主,素来却比皇子更得皇帝疼爱,因此内侍们一边阻拦一边往里头通报,最终却压根拦不住这位陡然强势起来的皇长女,让其直接来到了皇帝的面前。
“父皇你说过,今天会见我的。”
面对这个昔日妻子带在身边,当成掌上明珠的长女,皇帝略微怔忡了片刻,随即就打了个手势。直到谢瑞知机地把所有闲杂人等都带下去了,他这才用复杂的眼神打量着面前高挑清丽的清苑公主,叹了一口气道:“你就连这脾气,也随了你母亲。”
清苑公主顿时面色苍白。她知道皇帝口中的母亲两个字,并不是指韦贵妃,而是贞静皇后肖琳琅。事实上,这十二年来,她也确实没有叫过韦贵妃一声母亲,又或者一声娘,对韦家人也尽量不假辞色,甚至连对颖王也不亲近。可是,这仍然不能抗衡外人的认知。几乎所有人都认为,她是韦家的附庸。
除了皇帝……对了,还有那个曾经对她说过那番话的南平王世子高廷芳,那个她始终没有看透过的男人
她强迫自己从韦钰骂过的那种伤春悲秋情绪中摆脱出来,颇有些强硬地问道:“父皇,我只想知道,那究竟是怎么回事!”
“阿媛,你记住,你母亲和你大哥的仇,不只是你一个人刻骨铭心。”皇帝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即却流露出一丝奇特的笑意,“至于这一次的事,是高廷芳自己的安排。他没有投靠纪家,也没有投靠韦家,而是选择了朕。你的眼光不错,他的选择明智而敏锐!”
“我可不耐烦先去找薛朝,然后去找房世美,让每个人都知道我来这里见过你。”
韦钰老大不客气地直接在监房中四处转悠了一下,翻了翻书架上那些显然是临时找来给高廷芳解闷的书,而后又看了看那些用具摆设,甚至还用手指去抹了抹某些缝隙,吹了一口指尖沾上的浮灰,这才拍拍手,径直在高廷芳对面坐下了,目光却还扫了扫一旁那小火炉上的水壶,以及那一套显然出自宫中的越窑茶具。
而高廷芳却注意到韦钰这话语中的深意,随意合上书后就问道:“你不会是想说,这刑部天牢之中竟然还有密道?”
“不但刑部天牢有,大理寺天牢也有。”
韦钰毫不避讳地捅破了这个天大的秘密,这才淡淡地说道:“想当初怀敬太子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外头今天冒出一个自称是怀敬太子的,明天冒出一个说是李承睿的,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全都忙得不可开交,我几乎有三年时间一直都常常出入这里,这些密道还是皇上告诉我的。后来事了,皇上别的官员动不了,却借此把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全都给换了,把差吏全部调到了外头,又把这两处重修了一遍,画图主持修缮的就是我。”
昔年旧事在这种猝不及防的时刻突然被韦钰重提,高廷芳只觉得一颗心猛地揪了起来,那种苦痛简直无与伦比,面上却还只能显露出恰如其分的惊疑,仿若事不关己一般叹息道:“逝者已矣,即便再大动干戈,也于事无补。”
“笑话,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韦钰挑了挑眉,但终究还记得今日过来的正事,当即再不提当年旧事,言归正传道:“凉王去查纪云霄,还有纪飞宇那个牙将的弟弟了。他很快就会发现,这个敲登闻鼓告你的家伙,和韦家党羽大理寺卿卢正怡那个不成器的大舅子成天混在一块。韦钺估计也用不了多大功夫就会发现,卢正怡老夫娶少妻,他的小妻子通过其兄收了不少黑钱,他这个大理寺卿能当多久,那就得看颖王和韦家愿意下多少力气保他。”
高廷芳不愿意让皇帝知道,他对东都的熟悉并不亚于任何人,眼线哨探在东都也很有一些。因此,他让韦钰呈递给皇帝的那封信,只提及了主要的脉络和方案,并没有详细到具体的人,更不会具体提及到先把纪韦两家的谁拉下马来。就连那个拿着所谓南平王世子医案去敲登闻鼓的人,也是韦钰布置的。此时此刻,他静静听着这些具体安排,没有露出任何异议,也无意做出任何干涉。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韦钰却突然话锋一转道:“但是,从昨夜到今天,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徐长厚提到过的那个宁溪却依旧销声匿迹,没有出现过。”
“无妨,反正我迟早是要‘死’的。”高廷芳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淡淡地说,“只要南平王世子过几日死在刑部天牢,那么这件事就会引发轩然大波。宁溪到时候跳出来也好,真的死了也罢,再也无关大局!”
“你是可以由此从台前转到幕后,可你那狮子园的那个房客呢?”
高廷芳顿时沉默了,足足好一会儿,他才低沉地说道:“容侯也许会伤心一阵,但他就可以从这东都城中夺嫡的漩涡之中彻底脱身。他不像我徒有世子之名,却因身体病弱,绝不可能承继王位。他在南汉还有姐姐,还有家国族人,等在东都平安呆上几年回去之后,没有国主的忌惮,可以恣意享受人生。是我答应南汉副使刘纶刘克迪的请托,建议他留在东都,避开南汉国主猜忌的,我总要对他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