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殿下切记,这药十万分厉害,绝对不可多服!”
“光老大人放心,我心里有数。杜至,送一送光老大人。”
当杜至勉强按捺情绪把人送到门口,他就迅速折返了回来,满心焦急地问道:“世子殿下,你怎么能只带着洛阳和疏影单独走?还有,这是什么药?”
“能让一个筋骨健朗的人变成病人的药。”
高廷芳略过了前半截,只回答了后一个问题,却朝角落中刚刚被迫装哑巴的两个小家伙招了招手。等到他们上前之后,他方才对急得汗都快出来的杜至笑道:“放心,洛阳和疏影的本事,你是知道的,而且我又不是带他们去打架。要是带上你们,韦钺如何能够雪中送炭?你只管带人护送着光老大人上路,我们在东都四方馆汇合!”
杜至干脆耍起了无赖:“早知道这样,我之前就不告诉世子殿下,韦钺在邓州了。我接到洛阳传信之后就把大伙儿召集起来,大家全都异常振奋,这才匆匆赶了过来,如今世子殿下又不要我们,我怎么对大伙交待?”
“那就把人全都召集过来,我对他们说。”见杜至顿时闭嘴,脸上露出了心不甘情不愿的表情,高廷芳这才沉声说道,“韦钺虽说心胸狭窄,但也并不完全是无能之辈,人多很容易出现问题,就连暗中跟随也容易被窥破行止。而且,没有车马随从的拖累,我们三人行动更方便些。你只需派一个人给我,将韦钺和柳玄真行踪打探准了,以便我行动。”
杜至知道高廷芳就是这样的性子,否则当年也不会将他们全都遣散安置,自己却只勉强答应让洛阳跟着,再带了一个早年收养的疏影,就那样浪迹天涯隐居无踪。如果不是疏影留下暗记,他也不知道人住在江陵城东太白湖畔,放心观察了数月后就留下了一只信鸽给洛阳,若非如此,只怕这次“南平王世子”高调入东都,洛阳和疏影根本来不及和他们联系,他们也根本不会想到那就是他们的这位主君。
因此,知道劝了也没用,他只能看着洛阳和疏影说:“世子殿下就托付给你们俩了,我也不说什么绝不能出问题,你们自己知道轻重。”
洛阳想起自己之前还因为这个和疏影吵了一回,此时不由得闷闷点头,而疏影则是偷瞥了一眼高廷芳,低声嘀咕道:“只要世子殿下不乱来,怎么都不会出问题。”
面对三张一模一样颇为哀怨的脸,紧跟着杜至把两个小家伙拉过去耳提面命,字字句句都是让人看好自己别乱来,高廷芳唯有别过头去,假装没看见没听见。
单单解开南平困局,便是一个莫大的难题,更何况他身上还有另一个更加沉重的责任?
由于南平使团有人打前站,驿站之中紧急腾出了两个院子,尽管如此,因为平添了杜至等二十余名侍卫,屋子还是不够住。于是,光是高廷芳那边,除却他和洛阳疏影之外,就塞下了杜至以及四个侍卫。
至于真正的使团中人,原本就是以光孝友为主,再加上三十名护卫,最初护送的那八百名南平军士到南平和大唐边界就折返了。而由于和楚国的战事吃紧,南平王高如松也调不出太多人手,又全心全意地信赖老而弥坚的光孝友,派的四个心腹侍卫也都吩咐听光孝友指派。
可除却光孝友之外的所有人,全都以为这个高廷芳就是真正的南平王世子,所以初来乍到的这一批侍卫,除却光孝友,竟是无人疑心这一行生面孔!
正因为如此,当踏进屋子的时候,光孝友只觉得心情异常沉重。半路上遇到突如其来的刺客,这就已经够焦心了,可是,相比高廷芳身边突然多出来的这二十多个一看便是精干高手的侍卫,刺客的事情却又已经不算什么了。
高廷芳坐在宽大扶手椅上,正凝神看着面前的一副双陆棋,看到光孝友进屋,他就笑着站起身来,请光孝友在对面入座之后,他方才再次坐了下来,却是直言不讳地说道:“光老大人想来是因为今天汇合的这些人而心神不定吧?”
光孝友皱了皱眉,最终还是决定摊开来说:“世子殿下,王上和郡主以南平安危相托,我也希望你能据实相告。你这些人到底是哪里来的?”
“他们都是我家中老人。”高廷芳见光孝友顿时大为错愕,他便诚恳地说道,“光老大人,我从来不曾觊觎什么,此次前往东都,既然受重托,那么至少要先尽人事,才能听天命。你信不过这些初来乍到的人,我也不勉强,但是,我希望你能够听一听他们打探到的消息,还有我从中分析出的东西。”
见光孝友终于微微有些动容,他这才淡淡地说道:“大唐平蜀之后,已经据有天下半壁江山,楚国等国虽仍旧称臣,却都不得不生出自保之心,楚国北进图谋南平,便是想据有江陵,经营大江天险。所以,杜至打探到,楚国早早就趁着楚军和南平交战,南平兵马调动不及的时候,派出使团火速穿过南平北上,脚程至少比我们快一个月,我想,南平王世子出使大唐的消息,楚国使团恐怕未必知道,知道也未必有胆量在大唐境内拦截我们。”
“不错。”光孝友暂时忘却了自己对杜至等人的忌惮,沉声说道,“谁都知道两国正在交战,而且我等持符节国书,如若出了问题,楚国便嫌疑最大。”
“但是,在刚刚出手行刺的两名刺客身上,却搜出了很奇妙的东西。”高廷芳顿了一顿,随即扬声叫道,“杜至!”
一身黑衣的杜至应声进来。他年约二十七八,肩膀宽阔,虎背蜂腰,眸子中神光湛然。他按照高廷芳的手势对光孝友微微躬身,随即就从怀中取了一个布包,双手呈递了上去。光孝友接了在手,打开一看,见是两块印有八床主人的铜牌,他就微微沉吟道:“楚国地处荆南,和南平一样,水师颇强,但少有战马。所以,楚王召集茶商将楚地的茶叶贩卖到中原换马,这八床主人,我依稀记得便是茶商之号?”
“光老大人好记性,所以仅凭此物,我们就可以指证之前的刺客是楚国派来的。”高廷芳轻叩扶手,随即哂然笑道,“如此一来,楚国这个黑锅就背定了,吴国国主虽已老迈,不想依旧这等好算计!”
“是吴国?”光孝友愕然惊呼了一声,随即就恍然大悟击掌说道,“不错,吴国这些年和楚国也是小仗不断,如若南平使团在大唐境内遇袭,却是楚国所为,必定会召来大唐东都朝中震怒,届时无论是下诏切责,还是干脆出兵,吴国都可坐收渔翁之利。至于那两个刺客,无论成与不成,死士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