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叔叔,你刚才还说什么不要痴心妄想,现在却又胡说!”
见江陵郡主双颊飞霞,却立刻转头去看身后的李承睿,冯骥远心中暗叹一口气,嘴上却说道:“这些年各国一拨又一拨派使臣到咱们南平求娶你,王上却是不管不顾一一回绝,你自己也眼高于顶,一个都瞧不上,如今终于有人能让你放在心里,王上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么会为难他?不过是丈人挑女婿而已,你有什么好担心的?有你一块护送他去王宫,难不成还怕我吃了他?”
李承睿还来不及说话,就看到江陵郡主看着自己的眼神中,隐然带着期盼和不安,却犹犹豫豫没有开口相求,他一时心软,只能低声说道:“好吧,我去就是。”
他又略想一想,转身对后头满脸雀跃的洛阳和疏影说,“你们就不用去了,留下来看家。”
此话一出,洛阳顿时不乐意了:“几间破草屋而已,有什么好看的,世……是小郡主重要,还是这破房子重要!”
疏影见洛阳总算硬生生把世子两个字给吞回去,素来如同冰雪一般的脸上也露出了浅浅的笑意,随即就低声嘟囔道:“公子有了小郡主,就不要我和洛阳了?”
江陵郡主常来常往,知道李承睿看身边这两个侍从如同弟妹,兼且早已和他们相当熟稔,听到两个小家伙竟然如此打趣自己,她顿时又羞又气,可偏偏那是心上人的人,她只能恼火地拿眼睛使劲瞪了他们几眼,随即才对李承睿说道:“大哥,带上洛阳和疏影吧,免得他们在这里枯等,回头又淘气!”
李承睿只是觉得南平王的召见未必是好事,这才想把洛阳和疏影留下,可他们全都不愿,江陵郡主又帮着说话,他也只得无奈答应。等到洛阳欢呼一声,不多时就去牵出了三匹马来,他翻身上马背时,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这座已然住了三年的草屋。
这十二年来,据有中原的唐国皇帝很少上朝,常常在宫中养病,纪太后和韦贵妃在宫中分庭抗礼,朝中大臣也是不附纪氏,便从韦氏,唐皇竟是仿佛傀儡。最初那几年,他和张虎臣曾经带人几次冒险潜入东都,可狡诈的仇人连着闹出了数次假太子风波,几个冒牌货不但容貌和他昔日极其相似,更能够说得出很多荣王府旧事,每次都是反复勘问方才露出破绽,每次都是牵连大狱,血流成河,以至于“怀敬太子”之死终于再无余地。
三年前,就连唐皇都已经下了明旨,若再有自称怀敬太子者,杀!也正因为如此,张虎臣把报仇和查清真相全都揽在自己身上,悄然离开,而他虽满心愤懑,可终究不愿意再牵累昔日那些王府旧属,妥善安置了他们之后,就带着洛阳和疏影隐居在了这南平首府江陵城东的太白湖畔,却不意想两年前和江陵郡主阴差阳错相识相交,彼此竟都有了几分倾心,可谁都不曾捅破那层窗户纸。
如今南平王召见,他还能够继续这样蒙混下去吗?
南平虽只三州之地,却水系丰沛,又有大江之险,因此国人会凫水的占了大多数,每年水师挑人,常以善泳为先。首府江陵城东面,有太白湖广袤二百余里,与南面楚国的八百里洞庭并称,水色清明,深可见底。然则太白湖不比西面清江水涌浪急,滩险连连,更不比南面长江水面宽阔,俨然天险,常有覆舟之危,所以南平水师挑选新军之后,常常在此放舟训练。此时此刻正是正午,犹如明镜似的太白湖边,便只见水中一条白影如同灵活的游鱼一般自由穿梭。岸边两个人影正在那里焦急等待,见那白影飞快接近时,两人同时欢呼了一声,眼看人从水中一跃而起,稳稳当当落在了他们面前。其中一个蒙着左眼的少年急忙捧着软巾跑了上去,不意想却被身边那个面无表情的少女一个箭步抢先递上巾栉,顿时气得一跺脚:“疏影,你又和我抢!”
疏影斜睨了他一眼,唯有眉毛轻轻挑了挑:“凫水你比不过我,端茶递东西你也比不过我。”
“我才刚学会凫水三天,有本事咱们比别的!”
见少年气得脸都抽搐了,疏影却别过头去:“就算比打架,洛阳你也打不过我!”
“你你你……气死我了!”
“世子殿下几次教你凫水的时候,你死活不肯下水,上次是我干脆把你扔了下去,你还在那还大叫救命呢!”
见这两个年纪差不多的小家伙大眼瞪小眼,下一刻似乎就要从吵架变成打架,水中上来浑身湿淋淋的男子顿时无奈地重重击掌道:“都给我住口!”
“我都说多少次了,把世子殿下这两个字收起来!”懒得调解他们的争端,再一次强调了这个最重要的问题,可是,见两人那唯唯答应,显然没把这话往心里去的样子,李承睿不禁更加头疼,“江陵郡主如今常来常往,她的兄长可是南平王世子,万一她听到你们叫我世子殿下,你们让她怎么联想?”
“可师父和杜大哥都说一定要叫世子殿下,再说您本来就是……”洛阳低声嘟囔,直到发现面前的李承睿沉下了脸,他才闭上嘴不再多说。
疏影则轻轻哦了一声,而后认认真真地补充道:“世子殿下放心,在小郡主面前我肯定不叫。”
见洛阳听了这话,竟然恍然大悟连连点头,李承睿只觉得异常无奈。他摇了摇头,三下五除二擦干了身上水渍,随意系好了头发,这才披上洛阳拿来的外衣,转身往湖边那座草屋走去。当他就快到门口时,耳朵却敏锐地捕捉到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侧头望去,他就看见远处隐有烟尘,不多时,一骑绝尘飞奔而来,而更远处分明跟着至少百来骑人。
“大哥!”
第一骑人越来越近,最终滚鞍下马。就只见那赫然是一个姿容秀美,约摸十八九岁的少女。她身材颀长,一身火红色的衣裙在阳光照射下分外耀眼,腰侧却不见一贯悬挂的宝剑。当她快步冲到李承睿跟前时,竟一把抓住了他的臂膀,焦急万分地说道:“大哥,父王说是要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