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何在再也忍不住,冷笑:“安如锦,你明明知道太皇太后生前就不想让皇上娶纳兰韵,齐王为了纳兰韵还屡次逼迫羞辱皇上。再者,军中两派复杂,老国公那一派旧臣从前就和纳兰韵的父亲那派保皇党不怎么对付。”
“不然老国公为何要亲自迎驾,还亲自去和纳兰韵说话?他就是不想让纳兰韵入宫。于情于理,这女人一旦入宫后患无穷。你爱惜自己的羽毛不肯劝告皇上,竟然还在这里说风凉话。我真错看了你。”
安如锦定定看着常何在。
良久,她轻声反问:“常公公想的那些难道皇上就没想到吗?”
常何在深深皱起眉。
她笑容渐渐冰冷:“皇上明知道太皇太后不喜欢他娶纳兰韵,他明知道军中新旧两派在争权。他明知道老国公是国家重柱,一言九鼎地反对纳兰韵进宫。凭什么你劝不了,朝臣们劝不了,老国公也劝不了的事情,让我一个女人去劝?”
她冷笑:“更何况我只是小小的芝麻县令之女。常公公,你是找错人了吧?还是想让我去送死?”
常何在满腔的怒火忽然一下子烟消云散。他久久看着安如锦,不知为何,他总觉得眼前的女人有什么不一样。具体哪里不一样,他说不出来。
安如锦垂下眼帘:“常公公,皇上是主子,你再天大的功劳也只是仆。从来只见主子吩咐仆人做事,从未见过有仆人指使主人做事。”
“就这样坐视不理?”常何在问。
安如锦眼底浮起淡淡的黯然。她轻声反问:“不然怎么做?纳兰韵是天子娇女。谁还可以和她抗衡?”
常何在终于不再言语。
送走常何在,安如锦只觉得浑身疲惫。常何在是忠臣,可是他的身份却不容他对皇上的行为作出评判。
她太明白萧应禛。他想要做的事,一定会去做,也会一定做成。
正在这时,宫女匆匆前来:“启禀静夫人,中宫的越露姑娘前来拜见静夫人。”
安如锦心中微动,没想到还是来了。
过了一会儿。越露前来。她今日脸上无精打采的,似乎也受到了打击。不过她在看向安如锦时,掩不住的是嫉妒。
安如锦佯装没有看见她的神色,问道:“皇后的身子如何了?”
越露道:“好些了。皇后让奴婢前来请静夫人过去一趟。”
安如锦犹豫了下。越露看见她不吭声,面上立刻浮起轻蔑:“怎么了?如今静夫人怀上了龙嗣也开始端架子?皇后有令,你还想抗命吗?”
她话音刚落就看见安如集一双黑黝黝的美眸盯着自己。
这一双眼中深幽不见底,里面的冷意令她不禁毛骨悚然。越露忍不住咽下藏在喉咙中的话。
安如锦冷淡道:“既然皇后找我,我自然会前去。越露姑娘先等一等吧。”
她说完再也不理会越露,转身走了。
秋荷不以为然:“静夫人,奴婢说的可不是污蔑。整个后宫谁不知道安郡主一点风吹草动就会生病的娇贵人儿。唉,难怪当年皇上和齐王喜欢,这么娇滴滴的女人含在嘴里怕化了,放在手中怕掉了。”
她还没说说完就看见姚燕在拼命给她使眼色。
她醒悟过来看去,果然看见安如锦愣愣看着窗外,神色黯然。
秋荷急忙跪下:“奴婢错了!奴婢多嘴。”
安如锦良久才慢慢道:“你说得没有错。只有这样的娇滴滴的女人男人才会喜欢。”
“奴婢是胡说八道的!静夫人千万不要伤心!奴婢该死!”秋荷急得满脸通红。
安如锦收回眼,苍白的脸上挂起淡淡的笑容:“你有什么错的?本来就是如此。皇上喜欢安郡主也不是什么秘密,何必大惊小怪。”
她轻抚小腹,良久才道:“吩咐听风阁这几日嘴巴闭紧点,不该说的话千万不要乱说。嚼舌根图一时痛快,若是为听风阁召来祸事,我可不轻饶!”
最后一句时,秋荷和姚燕看见安如锦面上的冷然。她们心中一紧,急忙应是。
安如锦靠在床边看向天边的云霞怔怔出神。从她这个方向看去可以看见甘露殿。两天了,他还未来。也没有任何传唤。
她就如同被遗忘的角落,慢慢蒙上了一层层的灰。
……
第二天,安如锦起身时天已大亮。如今她每日很清闲。甘露殿不需要她前去伺候,她执掌印鉴似乎也没有人前来令她去掌仪。
她干脆告病躲在听风阁中养身子,反正宫令女官只是一个象征性的仪仗,由她还是由另一位年长的尚宫代掌都是一样。
安如锦不知道萧应禛为何不传唤她,是故意为之,还是真的有了新人忘了旧人。她统统不去想。
不过她这个听风阁在萧应禛回宫后终于迎来了第一位客人。
这第一位客人着实让她有点稀奇。
竟是许久不曾露面的慎刑司首领太监常何在。
听风阁中茶香袅绕,外面凉风细细吹来,拂去燥热。常何在穿着一身玄黑太监服色,挺括的衣衫将他衬得越发干练。
他看着眼前淡然煮茶的清丽女子,久久无言。
今日安如锦穿着一身天水青长裙,外面披着雪色外衫。这个季节她穿得未免多了点,也未免素淡得近乎令人难以相信她曾是后宫红极一时的宠妃。
清冷的颜色,如雪的衣衫,墨色的长发披散在身后。眼前的安如锦少了几分当初当女官时的拘谨,多了几分随性和自然。
她无疑是很美很美的。可是这种美却不夺人眼目,犹如一幅丹青高手画的山水画,含义隽永,令人回去后细细品味之后难以忘怀。
她不是纳兰韵那种倾国倾城的美,那种不食人间烟火的美貌可以瞬间夺去人的呼吸,可是却不会让人感觉亲近。
只有她,安如锦,这一步步从秀女到女官再到嫔妃的女子能让人在不知不觉中产生亲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