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几辆飞机跟着你来,不是为了陪着你死的,人家是想着一起搞你的,结果你就想着撞机。
那人不想英勇牺牲啊,人活着就是本能,利用自己生平最高的飞行技术,旋转后退了,几个人一起退。
太红旗咧着嘴笑了笑,你们退了正好,他跳伞了,没有粮食没有水,只有一根绳子一个匕首,他这个距离跳伞正好,敌机超过攻击距离了,正好钻了个空子。
降落伞急速下落,他看着敌机慢慢的围拢过来,发射子弹,然后又飞走了,他是低飞的,敌机不能更低飞行了。
他想,要是运气好,平安降落到地面多好啊,或者这里是边境多好啊,但是不是,这里是腹地。
他自己下来被草木伤者了,就背后那里是长长的一条,伤口很深,他不敢停留,也没有药,只能不停地走,而且是向着东北方向走的,他不能顺着正北走,会有人追击的。
当晚就开始下雨了,太红旗真的是半条命都没了,最后的飞机都回去了,太红旗失踪。
据点打了三天,最终成功夺下来了,金健夫中了一枪,在胸口,腿部炸伤,上面都没肉了。
进击战士四十八人,牺牲三十四人,战后部队收拾战场,尸首都拼不起来,金健夫去附近找了很久,遍地残骸,也没看出来哪个是太红旗。
所有牺牲人员,做好标记,记录下来胸前的人命,就地掩埋。
青山有幸埋忠骨,白铁无辜铸佞臣。
太红旗大家搜救了三天,确认死亡,名单上最后一个。
战争还在继续,空军全部撤回,跟敌军达成共识,此后战役,都没有空军作战。
我们战机不行,我们技术不行,我们不会紧急应对,但是我们照样击落了一架敌机,对方二战结束后的精英飞行员陨落一个。
剩下的也是觉得恐怖,动不动就撞机是什么意思?我们地大物博比得起,人家牺牲不起,而且这地方就不适合空军作战,炮弹也会将飞机近距离击落。
宋清如一看是部队的电话,自己都愣住了,她沉默了很久,大妮看了眼,“怎么不接啊?”
她就站在那里不动,眼泪都下来了,大妮看着不对劲,又去看那号码,心里就突然想到了什么,不敢去接电话,就在那里站着。
最后电话没有声音了,宋清如自己害怕,她把包放下,是要去上班的,自己坐在沙发上,就跟喘不动气一样。
一会儿警卫就跑过来了,敲门,大妮去开门,警卫进来敬礼,“嫂子,一会儿部队来人。”
宋清如就哭了,好好的来什么来,老虎在围着桌子摆积木,宋清如一把抱住他,哭的不行了。
老虎不知道,吓坏了,给宋清如擦眼泪,“要勇敢,不要哭。”
他什么也不知道,只知道平时宋清如跟他说的最多的就是勇敢,不要哭。
宋清如又想到江长源还在家,老人家年纪那么大了,知道了怎么办,能不能承受的住呢?
自己收声,部队那边来人很快,领导来的很迅速,胸前都别着白花。
抱着一个黑盒子,里面是太红旗的衣服还有遗书,还有一张照片,新兵入伍的照片。
江长源不可能瞒得住的,他自己坐在那里,站不起来了,人只能坐着,锥心之痛啊。
看着宋清如肚子都大了,腿边上的大儿子才比当妈的小腿高一点,无辜的眼神看着你,不知道是来干什么的。
留下来的就是老弱妇孺,领导看了也难心,红了眼。
双手托着那个盒子,慎重的给江长源鞠躬,最后弯腰给宋清如,“节哀。”
一句话,已经定下来了,别说是宋清如了,就是大妮也觉得这就跟个梦一样,一上一下,一会儿人间,一会儿地狱。
宋清如打开遗书看,终于知道有一个成语叫做不忍卒读,大恸。
江长源直接进了医院,宋清如肚子也疼,她这个孩子来的不凑巧,一直情绪不好,怀相也不好,那刚开始的时候还会肚子疼,现在大了,这次就有点危险了。
一团乱,人家领导给安排的最好的病房,一直等着人都醒过来,没事了才走。
“节哀,三天以后是追悼会,希望你们能参加,以后你们的生活部队负责,有什么需要尽管说。”
宋清如不相信,走的时候问领导,“那你们之后有人见到他吗?”
领导已经说过很多次了,没有人见过,但是那地方,没见过就跟死了差不多了,很多人就是无声无息的就没了,而且是腹地,走不回来的,深山老林那么多,瘴气陷阱那么多。
你到沼泽里面,不小心进去了,永远不会有人发现,你被炸伤了,面目全非甚至是不完整,也不会有人发现,有一万种可能死,却不会有一种可能活。
江长源就是承受不了,是身体上的,他有这个预估的,只要是军人,你上战场的那一刻,其实就对牺牲有所准备的,所以才那么从容的写好遗书。
里面一再嘱托宋清如好好的,但是没有提及再嫁事宜,若是生活上面有困难,不要逞强,拿着部队的遗属补助金。
所以最受不了的,竟然不是江长源,而是宋清如,她肚子里面还有一个,现在成了遗腹子,甚至爸爸都不知道的存在。
“或许还活着呢。”
“是啊,还活着,走的时候我问他了。”
宋清如轻轻地说了一声,太红旗的追悼会她没有参加,就觉得人没死,没死去什么追悼会啊。
人家部队给的遗属补助也不要,就是说没死,背后人家给了江长源,每个月的工资补助都有,吃喝无忧了。
追悼会那天,江长源也没去,他说不清人没了,还是还在,但是总要给孙媳妇一点念想。
金健夫捡了一条命回来,那天撑着起来了,牵着老虎去参加的,指着前面的那个大相片,周围摆满了白菊花,“老虎,你看,那个是你爸爸。”
“我爸爸去哪儿了?”
“你爸爸去天上了。”
“对,我知道,他要飞的。”
是啊,要飞的,金健夫找了几天,但是最后就连飞机残骸都不在一个地方,四处分散,那人还用说吗?
“你给你爸爸磕头。”
“我磕头,爸爸给我红包吗?”
金健夫竟不能语,只低着头看地面,不敢去看中间祭奠的人。
晚上回去的时候,他自己进门,没有换鞋子,跑到楼上去,宋清如静卧修养,单位已经是长期病假了。
“清如,我回来了。”
蹬蹬蹬的跑到宋清如身边,现在说话很利索了,一般小孩说话卡,但是他不,他说话慢,这样就不卡。
“我看到爸爸了,叔叔要我磕头,我没有。”
宋清如就听不得这个,老是不由自主的流泪,不想这样的,但是忍不住。
老虎自己拿着卫生纸擦,“清如,你怎么又哭了?你要勇敢。”
“对,妈妈勇敢。”
她想找点事情做,时间慢慢的冲淡这一切,慢慢的,也许她就好了。
找出来当初的绘本,她当初说是要去找出版社出版的,结果后来事情多,一直没有去,这是太红旗跟她当初一起做的。
她仔细地看着,一页一页的翻看,看到那撕坏的一页,还是当初老虎撕坏的,太红旗拿着浆糊粘,结果白费劲儿。
她自己细细的摸着那痕迹,觉得这些东西,一二十年以后也许就找不到了,她想拿出来看的时候,才发现已经记不得当初人的样子了。
等着休养了一个月,单位就打电话来了,喊着去上班,不能一直这样请病假吧,你生第一个孩子病假,第二个也是病假,就催着去上班。
可是宋清如这个身体不好,确实是真的,而且老二这比老大更差劲,加上这又是新丧。
上面领导肯定不管这些,不得罪人的,你喊着一个有流产迹象的烈士遗属来上班,最起码也要等着人家生完孩子了,你说这么多女通知,谁不生孩子啊。
都经常请假的,怀孕一直到哺乳期都很宽松的,每天回家好几次给孩子喂奶,孩子发烧就请假,坐月子多休息一下也没事,都理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