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钗闻言瞪大了一双本来就不小的眼睛:“你的意思是,有人害了你?”
宝琴道:“我也不敢肯定,但是,有这个可能。”
宝钗道:“咱们这个蘅芜苑里,被我们收拾得铁桶也似,难道还出了内鬼不成?”
宝琴道:“无需什么内鬼,只要在平时送来的东西里面做点手脚,那还不容易吗?”
蘅芜苑里所需要的东西说是全部自己来处理,但是有些不易得的物件难免要在贾家手里拿,不过,也是给了银钱的。因此,薛家诸人,腰板子都还是很硬的。吃人嘴软拿人手短这种情况,是没有的。宝琴所猜测的,不是没有可能的。宝钗想了想,蹙眉说道:“若真是如此的话,怎么我们其他人没事,就只有你一个人中了招?”
宝琴道:“这样的话,范围就可以缩小了。有什么东西是我用了,但是你们没有用的?”
姐妹俩正准备将从贾家拿来的东西细细扒拉一遍,忽然小螺匆匆忙忙的跑了过来,一边跑一边气喘吁吁的说道:“不好了不好了,姑娘,大事不好……”
宝钗看到小螺慌张的样子不由得沉下了脸:“大惊小怪的作甚?一点稳重风度都没有,学学你家姑娘的镇定不好吗?”
小螺跑到两位姑娘面前,顾不得替自己辩解,忙说道:“不好了,两位姑娘,宫里来人了!”
这么巧?宝琴这个样子,如何见得宫里的人?到时候他们回去添油加醋的一说,比如说宝琴得了传染病什么的,弄得她失去了进宫的资格,也说不准。宝钗此时也失去了平时稳重的风度,看向宝琴急急说道:“这可怎么办才好?宫里来人了不能不见,但是,你这个样子,怎么能让他们看见呢?——不如,躺在床上装病吧?”
宝琴摇头道:“那怕是也不成的,宫里来的不是太监就是宫女,到时候他们提出要看看我,是让他们看,还是不让他们看呢?”
宝钗闻言急得团团转,宝琴想了想之后说道:“我想了个法子,看看能不能敷衍过去吧。实在不行,那也没法了。”说着,她走到箱笼旁边,快手快脚的找出了一条雪白的丝巾,系在脑后,遮住了自己的面容,只露出一双与从前没有什么不同的秋水明眸来。一切弄完毕之后,她便迈步走了出去,道:“咱们出去见宫里来的人吧。”
看着宝琴不慌不忙的背影,宝钗的心也安定了一点,但是眼里的情绪,依旧是忧心忡忡。
能糊弄得过去吗?
黛玉闻言默然半晌,方才低声说道:“我心里,到底还是,舍不得他……”
黛玉既然将自己视为知己好友,说了这许多肺腑之言,宝琴也不得不再劝一劝她了:“你真的觉得,贾宝玉是值得托付终身的良人吗?”
黛玉迟疑着说道:“他性子温和,心地善良。虽不爱俗务,却十分聪明。这……难道还不够好吗?”
宝琴道:“他固然是有他好的地方,可是性子太过软弱多情,肩上根本扛不起一个家庭的重量。这般男子,拿来当个朋友还行,当做未来的良人……怕是不妥。以后,可有得你受的。再者,他的母亲,对你可没有什么好感。这样的未来婆母,只怕在她手里,连命都可能被磋磨去。贾宝玉则是完全不敢反抗他的母亲,指望着他,怕是不行的……”
黛玉抿了抿唇,久久没有开言。宝琴也不再赘言,只与她站在一起,并肩观赏园中春景。作为朋友,该说的她都已经说了。再继续下去也没有意思,人的路都得自己选择自己走下去,旁人没有权力,对谁指手画脚。毕竟,那是别人的人生啊。
春困秋乏夏打盹,这可真不是虚言。宝琴这一日迟迟未曾起身,一直睡到了将近午时,方才懒洋洋的爬了起来。等她坐到妆台前一看,不由得瞪大了双眼。只见镜子里面的俏佳人,原本白皙无暇的脸颊上,竟然起了一层密密的小红疙瘩。因为数量极多,所以看起来简直像是毁了容似的,十分可怖。
此时小螺端着铜水盆走了进来,一眼瞧见宝琴的脸,竟然吓得将水盆跌落在了地上。顿时,弄得一地淋淋漓漓的到处都是水渍。宝琴竟然还十分冷静的看着镜子里满面惊容的小螺说道:“惊慌什么?瞧你那样子,跟见了鬼似的。”
小螺结结巴巴的伸手指着镜子:“姑、姑娘,你的脸,你的脸……”
宝琴伸手摸了摸自己变得粗糙的脸蛋,道:“兴许是春癣犯了,擦点蔷薇硝,过几天就好了。”
小螺愁眉不展的说道:“从前姑娘也犯过春癣,哪里有这般可怖?……要是迟迟不见好,宫里却宣召姑娘了,那可该如何是好?”
宝琴满不在乎的说道:“哪里有这么巧的事?依我看啊,进宫还早得很呢。”
此时宝钗听到动静也走了进来,瞧见宝琴的脸,亦是大吃一惊:“妹妹的脸昨儿个还好好的,今天怎么就这样了?”
宝琴道:“或许是春癣,没事。”
宝钗走过来找出小屉子里面的蔷薇硝,亲自细细的为宝琴涂抹上,眉头紧锁:“我看妹妹这脸上长的东西,竟不像是春癣呢……个头也太大了些。”
宝琴闻言还是没有在意:“可能是水土不服导致的吧,姐姐无需担心。好生将养着,过段时间就好了。”
姐妹两人正说着话儿,薛姨妈走了进来,看到宝琴的脸,自然又是一番大惊小怪。所幸本人的心情很是淡定,所以薛姨妈也逐渐冷静了下来。都认为,过一段时间就没事了。薛姨妈便说起自己的来意:“大太太那边递了话过来,有意将他们家的邢岫烟姑娘,说给蝌儿。琴儿瞧着,这门亲事可做得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