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6.第一百一十六章【一更】

陆沅君在口袋里摸索,想要拿出霍克宁的名片来,证明一下。

花花世界看门的年轻人摆摆手,眼前这位小姐根本用不着证明。

“跟我来。”

他领着陆沅君进了花花世界的大门,沿着相对隐蔽的楼梯上了二层,走走停停,最后推开了一扇沉重的木门。

淡淡的古龙水的味道传到鼻尖,萦萦绕绕。身后的门关上,阳光从透明的玻璃窗户照进来,屋内依旧明亮。

陆沅君抬起头,瞧见了把持着运城一半地产的霍克宁。

身体陷在了一张沙发椅上,双腿交叠,以极其散漫的态度将双脚放在了办公桌上。梳着背头,又用发油将碎发抹在了一处。

再往细看,霍克宁的模样并不油腻。露在外头的皮肤似上等的瓷器一般白净,手指纤细骨节分明,白玉扳指戴在大拇指上,一时竟叫人分不出谁更美。

挺俏的鼻梁上架着金丝框架的眼镜,下头垂着一条细细的金链子。

薄唇朱红,明明不曾涂抹任何东西,却艳的叫人挪不开眼。

“来面试的?”

霍克宁摘下了眼镜,目光自陆沅君的头顶扫到了脚下。

眼前这位女子衣服绝对称不上魅惑,对于见过了舞厅里姑娘们开衩到大腿根儿的裙子的霍克宁来说,甚至是有些素了。

但旗袍将身体的曲线细致的勾勒着,衬着她的好模样,还真叫霍克宁心生欢喜。

霍克宁在报纸上说的是要求女秘书面容姣好,这位显然出乎意料之外。

陆沅君皱起眉,回想起了在车上看过的报纸,心里头不大舒坦。

“我是陆沅君。”

霍克宁低下头,觉得这名字有些熟悉。忽然脑海里闪过一道光,想起了昨夜封西云的电话。

这是陆大头的闺女啊!根本不是来面试女秘书的。

霍克宁想到这里,立刻收起了吊儿郎当的模样,整了整衣衫朝陆沅君走来。

“抱歉,是我失礼了。”

霍克宁亲手给陆沅君斟茶,双手举着递了过去,赔罪的态度诚恳。

“说起来,陆小姐还是我兄长在英的同窗呢。”

若一进门霍克宁就是这幅样子,陆沅君或许还会生出好感来。但有了先前的际遇,她实在笑不出。

“不渴。”

陆沅君摆摆手。

“谈正事。”

“婚房?”

霍克宁面露可惜,正是大好年华,觉得陆小姐不该急着嫁人。

陆沅君摇头:“我想知道,运城及华夏的房市。”

霍克宁听到了这句话,眸子忽然亮起,对陆沅君刮目相看起来。被兄长夸赞过许多次的陆家小姐,果然不一般呀。

眼界真是宽阔。

霍克宁将茶杯高高举起:“陆小姐,这就是如今华夏的房市。”

话音刚落,只听喀嚓一声。

茶杯从霍克宁这里脱手,砸到地上碎裂开来,杯中的浅棕色的茶水四溅开来,落在了陆沅君从的玻璃丝袜上,带着星星点点的温热。

“你别掺合。”

“霍先生,我若非要掺合呢?”

陆沅君踢开了脚下的碎瓷片子,语气不卑不亢。

霍克宁笑容停滞,愣了几秒,但等回过神来后,抱着膝盖蹲下了身,笑得膝头震震。

抬起头,霍克宁眼睛里笑出了泪,一手扯开了自己的领带,露出了衬衫下的风光。

“我不是霍先生。”

因着霍克宁蹲着,陆沅君站着,顺着领口向下望去,能够清晰的看到霍克宁胸前的起伏。虽然起伏不大,却还是有起伏的。

“霍小姐?”

陆沅君后退了一步,这世道是不是疯求了。

“那你招什么女秘书?”

霍克宁起身,要比陆沅君高一头。半弯下腰,霍克宁让自己的视线与陆沅君齐平,嘴角绽开了笑容。

“男人可以三妻四妾,我也行。”

咋不学好呢。

不管是逛洋窑子,还是说他学问不精,被这间教室里的任何一个人听到,他季泉明就别想在冀大立足了。

随手把英国文学的课本丢到了地上,季泉明推搡开拦在前头的学生,以及一个办公室面对面坐着的大理教授,朝着讲台上的陆沅君,硬着头皮冲了过去。

咱文人自古讲究一个风骨,说得通俗些便是脸面,今日他就是挨枪子儿,也得拦下陆沅君来。

陆小姐课还未开讲,被人打断不由得生出些许怒火来。素手往桌上一摸,拿起了那把封西云留下给她防身的枪。

枪口对准季泉明的胸口,陆小姐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意。

季泉明方才还胆大包天不怕死呢,对上枪口又有些犯怵。

季家网上数三代,可都是读圣贤书的文人,胆气稍有逊色。

“季先生?”

陆小姐持枪的手极稳,一看就不是花架子。配上她嘴角那抹笑意,越发显得游刃有余起来。

“怎么不过来了?”

陆沅君开口便是讥讽,丝毫不给他留有情面。

“怕我这个小女子不成?”

兴许是激将法起了作用,又或是底下学生们的嘘声叫季泉明狠下了心,他再次抬起脚步,朝着讲台走来。

换了一般的女子,就算季泉明是个书生,可毕竟是个男人。

女子的力气比不过男子,也是真的,早该怕了才对。

可陆小姐气定神闲,面上一丝惊慌都没有不说,反倒提起了兴致。

她将枪口稍稍向下移了一寸,不再对准季先生的胸口,而是改换在了他的脐下三寸,子孙根的位置。

季泉明立刻停下了脚步,不敢再上前了。

“或许我今日不该讲什么脱发对于夫妻间与两国邦交的影响,而该换一样。”

陆沅君听着学生们的抽气声,将自己的嗓音抬高了几度。

“我该讲讲……”

陆小姐转过头,看向了那位斑秃的学生:“来,你上来!”

那学生平日里是个混窑子的怂包,听到陆小姐唤他,吓的腿都软了。

可又不敢拒绝手中持枪的人,只能一步三晃荡的走上讲台,按着陆小姐的吩咐,擦掉了原来的板书,拿起粉笔写上了新的课题。

“小论提不上裤腰带的男性,对我国与世界历史进程的正负作用。”

陆沅君的声音清丽,有股子说不出的脆,叫人听了还想听。

当然,这里的‘人’要剔除季泉明了。

他从未如今日一般,对这个昔日的同窗如此的厌恶过。

即便是那时在学校里,所有人都在学习拉丁文,唯独她在练习最拿不上台面的美利坚英时,陆小姐那一口黏黏糊糊,缺音少节的英文,都没让季泉明的厌恶胜过今日。

不对,季泉明突然停住,认真的思索起了这个问题。

究竟是此刻用枪口对准他的陆沅君更讨厌,还是操着一口美语的陆沅君更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