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聊聊房子。”
陆沅君的声音响起,是与军营里大老爷们儿截然不同的音色。
钻进封西云的耳朵里,似被羽毛轻轻扫过,叫他打心底里痒。
名片上的人他也认识,霍克宁嘛,北方寻不出比霍克宁更好的房产大亨了。运城本地的花园别墅,十之七八都姓霍。
沅君哈尼不愧是学成归来的,买婚房也极有品味。
目光从名片上移开,封西云再次望向了陆沅君。因着对枪械熟悉,即便视线落在了陆沅君身上,手中的动作也未曾停下。
封西云将弹夹里的子弹一颗颗扣了出来,掉落到地上后发出金石撞击的清脆声响。
沅君的枪里有子弹,危险。
可还剩最后一颗的时候,封西云又停了下来。一颗子弹也没有,似乎更危险。
故而封西云在把弹夹装进枪中时,在里头留了一颗。
脚上用力,封西云抱着椅背,身体猛的前倾,把枪塞进了陆沅君臂弯里的挎包中。
陆小姐愣神的时候,封西云嘴角勾起,双唇轻轻的张开,门齿微张又合上,叼住了陆沅君手中的名片。
封西云:“唔——”
明天就找霍克宁买婚房。
陆沅君的手停在原处,一时不知该往什么地方搁,最后几乎是恍惚着,迷迷糊糊落在了封西云的头顶上。
“attaboy?”
陆小姐轻轻的拍了拍。
封西云的英文不好,对沅君给他的这个称呼没有一点挣扎。
斗大的字不认识一筐,扁担倒了不知道是个一字儿。两肩宽厚,胳膊上的腱子肉能比书生的大腿还粗。
张口娘希匹,闭口妈卖批,是个十足的大老粗。
然而乱世之中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扛大包的苦力得了奇遇,也能成带着部队打江山的司令。
陆司令此人喜饮酒,好俊才,喝多了搂着青年才俊的肩头,逮着谁都要唤上一句。
“哎呦喂好女婿,我要把闺女许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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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去戏园子,敲打敲打那些团长们的姨太太。”
陆夫人带上了门,话音落下后,屋内只剩了陆沅君和封西云两人,连光亮都少了些。
老式的宅子就是不亮堂。
陆沅君作势要追出,这会儿去什么戏园子,多危险啊。
封西云不想辜负丈母娘的好意,拽住了陆沅君,自己走到门边,推开了一条小缝,冲守在门外的李副官招了招手。
“派几个人,保护陆伯母。”
李副官给老帅当过副官,那真是成了精。不等封西云继续,他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派了十好几个高大的兵,跟在了陆夫人后头,给陆夫人去戏园子撑场面。
这边陆夫人安顿好了,封西云把门带上,后背靠在门上,红着脸唤了声。
“沅君哈尼。”
报纸上叫封西云少帅,听起来是个不错的称呼,可少帅两个字实则并不怎么光彩。要是叫的人阴阳怪气一些,简直可以当作骂人的话来听。
与封西云身份差不多的,都不喜欢别人这么称呼自己。封西云呢,更不喜欢。
一来是因为少帅两个字显得他是受了父亲的庇佑才走到如今的位置。二来,封家老帅的庇佑实在是有点丢人。
老帅这人哪哪都好,就是生活作风不行。
当初作为前朝的官派留学生,太后千叮咛万嘱咐,师夷长技以制夷,但谁也不能睡洋婆姨。
封家老帅管不住自己,下船头一天就去看穿和服的艺妓。
即便封家老帅做过不少实事,可人人提起他来,想到的永远是他知天命的年纪,天天入洞房,夜夜做新郎。
从小见惯了父亲做下的荒唐事,给封西云留下了深刻的阴影。尤其是在封家老帅得了花柳病,封西云亲眼瞧见了父亲的腿上溃烂后,压根儿就不敢跟女人亲近了。
戏园子,大舞厅,电影院,这些男人们常去的地方,绝对寻不到封西云的身影。
别看封少帅年岁不小,同龄的友人孩子都能满地跑了,他仍旧是一张白纸。
除了能唤陆沅君一声哈尼之外,便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封西云皱紧眉头,回忆着父亲与红颜知己们聊的话题,无外都是买衣服,买首饰,带新欢去参加宴会。
嗫嚅了一会儿后,封西云从中选了一个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