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第五十九章【二更】

他面露嫌弃,不把陆沅君放在眼里。教书匠,业务水平不过关,还穿的花枝招展,不如回家嫁人去,留在学校没有用处。

正要关门回去继续上课,陆沅君拽住了他的袖子,将教案拍在了大力教授的胸前。

“把大教室让给我。”

穿旗袍的女子抬起头,目光灼灼。

陆沅君趁大力教授发愣的时候,越过他走进了教室,踏上讲台。她从桌上拿了一根粉笔,在黑板上写下了今日的课题。

“由过夜嫖资上涨,引发关于地产业的思考。”

女子站在讲台上,昂首挺胸。

“上课。”

千千万万人被遮住了眼,今日便由陆沅君来吹散这迷雾。

可惜女子开口并不如样貌温婉可人,反而带着跃跃欲试的野。

“我说娶你大爷个二舅妈!”

陆沅君回想起封西云的脸,对出口的话有些后悔。可撇撇嘴,又似是极为不屑。

“若只想做丘八的太太,我还留洋做什么?”

陆司令在世的时候手握七万雄兵,放在几十年前都得叫封疆大吏。哪怕是大总统的儿子,陆小姐也嫁得。可陆司令不能安分的做个码头上的苦力,他生出来的闺女,照样无法在家头相夫教子。

陆沅君自从记事起,就没打算做个安分守己的妻。

运城南春坊,在划为洋人的租界前,是来逃难的流民扎堆的地方。地势低洼,高矮不平,羊肠小道蜿蜒曲折,杂草丛生。若是一个不当心,就会被东西绊了脚。

不住人的地方还是乱坟岗子,然而才不过短短十几年,就摩登的不像话。

宽敞的马路,两旁栽种着高大整齐的树木,空气里隐隐有香水的味道,路上的洋人与汉人呈五五之数。坊内不见四合院,倒全是一幢幢的小洋房。

南春坊住的人家非富即贵,沿路除了鸟鸣虫啼以外,静悄悄的。

陆沅君同一位金发的女子并肩走在一处,二人都穿着旗袍,可洋人女子的裙子竟然比陆小姐更长。

“不说我了,洛娜你和季泉明最近怎么样?”

摆摆手,陆沅君不想提更多关于自己未婚夫的事,反过来询问起了金发女子。

穿旗袍的洋人女子名唤洛娜,是陆小姐在英国留学时的同学,嫁给了运城才子季泉明后背井离乡,乘着越洋的航船来到了华夏大地。听闻归国后季泉明在冀大做了教授,洛娜办了个教富家千金说英语的女子中学,是同学们口中的神仙眷侣。

彼年离开时,陆沅君记得他们蜜里调油,两国的报纸上都大为称颂这份自由的爱情,传为一时佳话。

洛娜叹了口气,路两旁的树枝尚未及时修剪,垂下来拦住了前路。她用力揪了几片恼人的树叶向前走着,看样子婚后并没有人们预想的那般甜蜜。

“他要纳妾。”

“纳妾?”

陆沅君皱起眉头,快步追了上去:“你不是英国人么?他怎么能生出这种心思?”

华夏或许有纳妾的陋习,可英吉利从古至今可都是一夫一妻,情人的什么暂且不表,没听说过谁取两个老婆。且近来的读过新书的男子,不纳妾的海了去了。一生一世一双人,才是最近的风尚。

“我也去寻了大使馆主持公道,可你知道他同使官说什么?”

泪珠子顺着眼角滑落,将洛娜衬的楚楚可怜,后退两步准备拉开与陆小姐的距离。

“你看我给你学。”

洛娜擦干净眼泪,停下来挺起胸膛,先学起了英驻运城的大使,刚正不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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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陆沅君低头看着在本子上记下来的东西,实在是触目惊心。藏在水下的冰川方才露出了一角,便足以震撼世人。

“多谢。”

陆沅君将纸笔收好,缓缓的起身,朝着霍克宁点点头。

霍克宁的目光落在了陆沅君身上。齐肩的短发有轻微的卷翘,蓬松又细软。旗袍勾勒着腰线,玻璃丝袜衬的她腿更白了。

陆沅君和霍克宁楼下花花世界里的姑娘不一样。那些人没救了,即便容颜姣好,可心里头早就死的透透的,一心只想傍个有钱的男人,从此打麻将享福。

她们是空洞的灵魂,唯独陆沅君眼中有光。

“后天,我在冀大上课,你可以来。”

陆沅君走了几步,在推门离去之前停下来,转过身来对霍克宁说道。

霍克宁歪了歪头,苦笑一声:“我去不是找打嘛。”

陆沅君想了想,霍克宁说的在理,她这堂课注定是巨石投入湖中,会掀起滔天的波浪。

“再会。”

陆小姐握上了门把手,正要按下去的时候,门把手似有感应一般自己落了下去。

沉重的木门被外头的人拉开,封西云正站在门外。

报纸上说封西云年轻有为并非假话,花花世界的打手根本不是少帅座下士兵的对手,鼻青脸肿的被按在了楼梯上。

打手们瞧见经理办公室的门开了,一个个挣扎着大声呼叫着:“霍经理!”

霍经理歪过半边身子,挂在椅子上,视线越过陆沅君,落在了门外的封西云身上,伸出指头朝他点了点。

“下不为例。”

运城现在还不是封西云的地方,陆司令死后运城各方势力交错,封西云日后要想在运城立足,是不能与霍克宁交恶的。

方才也的确是他理亏,一时急躁闯了花花世界的大门,好在霍克宁不像传言中所说那样无法无天,还是给了他面子的。

封西云顺着台阶下来,揽过陆沅君的肩头,朝着屋内的霍经理微微颔首。

“霍经理海量。”

霍克宁眯缝着眼睛,心眼儿只有针尖儿般大小,嘴上虽然说这下不为例,可却把封西云给记住了。

暗戳戳的想着,一会儿得给当姨丈的大总统写封信,编排编排他。

不好好在自己的地盘儿待着,天天往运城跑,不是狼子野心是什么?只希望那看起来精明的陆小姐,可别中了他的糖衣炮弹。

若霍克宁跟着他们一起下楼,就会发现陆小姐诚然不负她所望。

封西云是在东洋留学不假,但体贴的模样却更像英吉利戴着假发的绅士们。

他快走几步,在陆沅君前头为她拉开了车门,还不忘把手掌贴着车顶,避免陆小姐上车时碰了脑袋。

陆沅君没有道谢,理所当然的上了车。

本以为最少能够得到未婚妻的微笑,谁料只得了一个白眼。封西云挠挠头,绕到车子另一头上去。

封家老帅常说,女人心是海底针,难以捉摸。

封西云费尽了力气,猜测陆沅君生气的原因是自己没有陪着买婚房,觉得自己不够重视这桩亲事了。

是故封少帅待汽车开稳,打了个腹稿后转过身来。

“沅君,街头斗殴算不得什么,可里头有一个浪人,处理不好便是外交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