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包厢听戏的,要么是城里各家的夫人小姐姨太太,要么就是土匪官家商号的掌柜。”
霍经理唇红齿白,她这长相对与女性来说太过英气,可穿着男装又显阴柔。
“不能见光的人才去包厢。”
放下茶壶后霍克宁收回手,耸了耸肩。
“我正大光明。”
陆沅君闻言和封西云交换了目光,举起茶杯抿了一口。
霍克宁这是话里有话呀……今天这场戏或许真的会是好戏也说不定。
拉弦儿的,打鼓的上了台,戏快开场的时候,园子里坐满了人。本来嗡嗡嗡的吵嚷成了一片,但第一声锣咣的敲响,立刻便安静了下来。
“今天唱戏的,是个新角儿。”
霍克宁从口袋里摸出了两块银元,在嘴边儿吹了一下,紧接着放到了耳边听响。
封西云和陆沅君双双看向台上,等着霍克宁口中的角儿从帘子后头出来。
而像是要应证霍克宁的花一样,红黄色的帘子掀起来,一个浓妆艳抹的花旦扭着走了出来。
身量也就一米又七的样子,妆后的眉眼娇媚异常,身段儿也浪。可这位花旦身上有股子劲儿,跟女子不一样。
‘她’是个新角儿,十四五的年纪,今天头一次唱主场,新。也是个角儿,刚一亮嗓子,全戏园子的人都被他吊起了情绪,日后定是个能名满天下的角儿。
“芍药花开牡丹放,花红一片……”
叫好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霍克宁把手上的两块银元扔上了台。
银元落地的声音淹没在锣鼓声与唱腔里,但紧接着小楼上包厢的窗户了伸出了一只手,砰的一声巨响,一块银锭子从上头砸了下来。
不偏不倚,砸在了这位花旦的肩上。
银锭子本就重,又是从高处坠下,花旦吃痛一声脚步慌乱起来。底下听戏的可不管他疼不疼,只要一有不称心,就叫起倒好来。
虽然花旦头上插着花,但就算十四五也是个男人,有骨气的。咬着下唇,硬撑着继续往下唱。
陆沅君放下了茶杯,眉头一挑,双臂环在胸前,问向了霍克宁。
“楼上的人是谁啊?”
值得霍经理费这些周章。
封西云在车上颠簸了一整夜,到了运城后休整了一番。衣裳虽说没有换,但人看起来精神不少。
上午十来点的时候,他就颠颠儿的上了陆宅去做客。谁成想进门以后,陆夫人不在家,陆小姐也不在家,愣是等到晌午,客人才终于见到主人。
封少帅从椅子上站起来,兴冲冲的朝着陆沅君迎了上去。但陆小姐开口的第一句话,不是你好,也不是来了啊,而是……
“你有什么爱好?”
突如其来的问题,让封西云愣了愣神儿,沅君是想要了解他吗?
他微微颔首,想了想,自己好像还真没有什么爱好。早先自己在东洋留学的时候,和同窗之间还有些娱乐活动。
归国以后,见了封家老帅那条烂透了的腿,娱乐场所封西云便一点儿不敢沾了。
要真说爱好……封西云选了几样听起来洋气的活动。
“近来和一位朋友打网球,是一种海外的运动……”
“喜欢听戏么?”
陆沅君打断了封西云,显然对这项洋气的运动没有多少兴致。
网球和戏曲之间隔着鸿沟,可既然陆沅君问了,封西云二话不说就点头。
“喜欢。”
“昨天夜里我碰见了霍克宁,她约我今儿去戏园子,正好你来了,就一起去好了。”
陆沅君放下手里的东西,右手在脖颈上按了按。
脚上的扭伤已经好了,陆小姐又穿起了方跟的小皮鞋,配上到小腿处的旗袍,背影颇有一番风味。
跟军营里臭哄哄的男人们不一样。
以前封西云很不理解自己的父亲,打仗的空隙都要去找姑娘。如今他也一样,即便肩头的军务还多,仍旧连夜赶来了运城。
身为一个新式青年,封西云除了去戏园子找自己捧戏子的爹以外,还真没自己去过。
可陆沅君都说了,封西云觉得去一下也无妨。
喝喝茶,听听戏,顺便问问姓霍的假男人大半夜的见沅君做什么。花花世界里那么多姑娘不够她玩乐的?
听说还在报纸上招聘女秘书,点明了要年轻貌美的。霍克宁这个女人在商业上是有些手段不假,可名声早就坏透了。
以后得跟沅君说说,少和她来往。
陆家新买的车锃光瓦亮停在外头,与封西云那辆首尾相接,按理说自己去就成。
但霍经理倒腾地产,人有钱谱也大,既然做东就亲自派了车来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