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第 29 章

她小小看了他一眼。

姜念念知道小说中的宫中风气并不森严,君臣因正事相见,也是无妨的。但为不引起人的怀疑,只能如此说了……

因为心虚,浅浅的绯红爬上了细白的脖颈,说的话都有些底气不足。掩在袍下的手指收拢,恰好露出精致娇俏的小半张脸来,娇气无疑。

和初见时不同,她今日看向顾长卿的眸子里仍旧是傲气而小心的,却还带着点……祈祷原谅的意味。

顾长卿则没有拆穿她,怡然的啜了口茶,方才掀唇淡笑,一字一句,语气微沉:“娘娘说是,自然就是。我都会听娘娘的。”

若是姜念念再多等一会儿,就是给了殷惠妃时机,或许景乾宫的人就可以将这个机会将证据销毁了。

因为……原著里就是这么发展的,所以,原主自然百口莫辩,直到最后彻底失宠了。而她的姐姐也不曾替她辩驳一句。

而如今,事已至此,一切矛头都指向了殷惠妃。

到此刻,殿内的所有人便都尽是默然。

那些想看姜宸妃笑话的,自是变得兴致缺缺。而明眼人也能看出,毕竟姜王妃还在这儿呢,陛下就是为了她,也会给她妹妹姜宸妃一个交代。

“惠妃,你可真是陛下的好妃子。”太后抿了一口茶,冷然的道:“自己给自己下毒,为了嫁祸姜宸妃。”她环视一顾道:“你们素日里,也便是这么侍奉陛下的么!”

昭帝忙扶住太后的手,声音和缓:“母后不必动怒,儿臣一定严惩此事。”

他看了一眼姜宸妃,指尖收拢:“惠妃殷氏善妒,失德,不配抚养六皇子。即日起褫夺封号,降为才人,先将六皇子送到长乐宫太后身边抚养。”

“陛下!”殷氏流着泪膝行到陛下身边:“这一次,臣妾也是一时糊涂,才会阴差阳错对宸妃下了手。求陛下看在六皇子的面上,宽恕臣妾这一次吧……”

她的身体因着残余着毒素,本就十分虚弱,如今跪在身边,更显得楚楚可怜。

江云海不咸不淡瞥她一眼,忙让人将她给拉开,唯恐过了病气给陛下。

“妹妹说过来了,就是为了六皇子,”姜宸妃眸子里泛起一丝娇美的笑容,没有避讳胜者的傲然,轻声提醒:“姐姐才应该更安静些。”

殷氏闻言,浑身就一个激灵,恨恨的望着她。

实则她早已对这样的变故魂不守舍,而更另她难以想象的是,姜宸妃竟然知道……会这么多事情。她素日里是多么感情用事的一个女人,把昭帝看成她的全部。

可如今竟懂得收买她身边的人,给她以致命一击。

难道她竟有未卜先知的能力么?

“我之前怎么同姐姐说的,惠妃娘娘,你应当没有忘?”姜念念又轻轻柔柔道了一句。

殷氏这才想起来,姜宸妃刚刚提醒过她做任何决定之前,都要为六皇子考虑。

但她却一点没有往心里去。

她做的事情败露,六皇子也不会再归属于她,而今日的费尽心机,也不过是给旁的嫔妃做了嫁衣罢了。

昭帝冷淡看了她一眼,目光中如淬着冰,“事已至此,惠妃体内藏毒,先送回宫医治,再禁足宫中。无旨不得出。”

“陛下……”殷氏怔怔望着眼前的人,几乎流出眼泪来。

这就是她夜夜盼着西窗共剪烛的男子,如今却再也没有机会重修旧好了,君王无情啊。

殷氏隐忍下来,最终脱簪,叩首行礼,“……臣妾有罪,甘愿受罚。只是请陛下无论如何,都照顾好六皇子。”

太后蹙眉,摆手:“你不配再提六皇子!”

宫人都是有眼力的,见太后如此,自然立即就将殷氏请下去了。

昭帝看了姜念念片刻,仍旧是与往日一般无二的美貌,却总觉得她变了许多。他不免有些愧疚,还有一丝难以言明的心绪。

因为那个原因,他亲自将她接进宫来,却任由后宫争斗让她成长至此。

“宸妃,因为此事,朕会好好补偿你。”昭帝认真道,“近日云南进贡的鹿茸极为珍贵,朕让人给你送去。以后,朕都会好好陪你。”

后宫中人无不是脸色微变。

陛下此言,无异于当众复宠。可后宫里的流言仍在,安国公府的案子也还尚未了结,陛下竟丝毫不忌讳,难道还是这么宠爱姜氏吗。

姜念念嘴唇微微翘起一点,心道,所以难道还应该感谢您吗。

那张脸上的神情淡如冰雪,烛火中却透着一丝柔弱娇美,她垂眼说:“那臣妾应当谢谢陛下了。不过臣妾仍觉得,以后这种事还是少些为好。”

姜珞云动作一凝,亦向姜念念伸出手,眼底微微湿润:“妹妹,你快过来。姐姐自然清楚你没有害旁人,好在陛下还了你公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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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偷偷望了一眼昭帝宛如刀刻的侧脸,此时更显苍白冷峻了。

不由冷不丁打了个寒颤,只觉得今日的陛下与寻常截然不同,透出一丝专属于君王的……冷硬来。

天气逐渐回暖,从宫中回来后,顾长卿自觉病情也好了些许。

徐子贸见着宫中的马车,却似乎早已等不及了,“……大人,您终于回来了!”

顾长卿一面将大氅解给他,问:“出什么事了?”

徐子贸遣退左右,又将门合上,才道:“属下刚刚接到消息,陛下方才召见了御前大臣于大人与戚侯入宫,近日南方难民部分涌入京都,陛下便借着大人您体弱的由头,将京中金吾卫、城防司的权力全权交给戚侯,再由御前大臣于大人监管。”

他顿了顿才说:“陛下此举,恐怕为的……便是削弱大人您的权力啊。”

顾长卿的动作微微一顿,才继续喝了口药,唇畔仍旧是安然笑着的:“所以呢?看来陛下这一次,是决心要与我玩一玩了。既然如此,那就陪陛下好好的玩一次吧。”

徐子贸脸色都变了,握紧了拳,才低声说:“……属下只是心疼大人您素日为了朝堂呕心泣血,事到如今,陛下却连一句招呼都不打。”

顾长卿则只是微笑:“若是提前告知于我,他就不是不是那位陛下了。”

昭帝并非是没有手段之人。当年能从如此残酷的诸子夺嫡中脱颖而出的,又怎么可能只是寻常之辈。

在宫中的时候,他如此维护宸妃,恐怕早已触碰君王的逆鳞了。

放眼这满朝文武,几乎无一人是他的对手。反而只有这位陛下,能同他一较高下。

——只是,若是想要从他手中拿走分毫,恐怕还是不那么容易的。所以,还不如与这位陛下好好玩上一番。

顾长卿嘴唇弯出一丝淡淡的弧度。

徐子贸瞧着,有些惊异,在这种情形下,他们家大人竟还是如此气定神闲,他都以为自己看花了。

……

昭帝才遣退了御前大臣与戚侯,便听人通报说楚王妃过来请安了。

楚王那小子,一入京便四处游山玩水,一日到头不见踪影,倒是王妃一直替他守着这碧粹宫。

昭帝向门口看了一眼,道:“让她进来罢。”

江云海心里舒了一口气,看见了楚王妃娘娘,陛下的心情这下总该好些了吧?

姜珞云送了豌豆黄、莲花糕过来,笑了笑说:“昨日陛下劳累这么久,所以我亲自下厨。只当替楚王送来,只是……我久不在宫中,不知陛下口味,陛下不能怪我。”

昭帝稍微一滞,才抬起眸来,淡声道:“珞云,朕虽想尝你的手艺,不过这样的事情,以后不必亲自来做。满宫都是朕的臣子,你吩咐一声便可。朕自然要为你考虑。”

姜珞云低眉浅笑,却还是劝道:“陛下好糊涂,您应当明白,您才是重要的。”

而昭帝的目光却落到了姜珞云身边侍女所抱着的一柄古琴身上,“这是什么?”他沉声问。

姜珞云让婢女将琴给陛下瞧瞧,才笑着说:“这是我从妹妹那儿讨来的,我今日去见念念的时候,只觉得她的这琴做的巧夺天工,便讨了过来,想专门拿给陛下讨教的。”

昭帝细细打量起琴来,目光稍稍有些变化,变得有些冷淡。

这琴柄上,上面还刻了一个字,“苏”。

子苏,是顾长卿的字。

“……”

昭帝脸色微变,淡淡问:“你说这琴是哪儿来的?”

迎上那双冷若冰霜的眸子,姜珞云敛起笑容,道:“这副檀木古琴是我从妹妹那儿讨来的。陛下,怎么了,难道有什么问题吗?”

昭帝紧抿着唇,“……没有。”

这副古琴是稀世的珍品,而就算是宫里头,也找不出多少来!

他所记得的,整个长安城,便是丞相府中的那一柄最为珍贵。从不轻易示人,旁人也自然不敢讨要。

所以……难道这檀木古琴,便是顾长卿送给姜宸妃的吗。

……他怎么敢!

乱臣贼子!

昭帝握紧了剑鞘,忽然生出一种念头,他恨不得将顾长卿踩在脚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