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请吧。”阁主浅笑。
有侍者抬着一把枚红色的琴放在金台子上,蓝芜身姿娇弱的走在金台前,坐于高凳,纤细白嫩的双手平放在丝丝缕缕的琴弦之上,她闭上眼,手指拨动琴弦,高山流水之音倾斜而出,没有凄怨,没有高昂,只是平淡如水,似春风般温和,洗涤众人心中的邪念。
轻歌点头,福至心灵,由衷赞赏:“蓝姑娘的琴真不错。”
一码事归一码事,她不喜蓝芜是真,但这不能否决蓝芜的琴技才干。
不过,比之蓝芜的波澜不兴,她更欢喜夜倾城的琴声,若说蓝芜弹出来的声音是一江春水向东流,那么,不论有弦无弦,夜倾城的一双玉手,便能挑出世间最美的音调,我花开后百花杀,深入灵魂,鼓人世百态,金戈铁马的战场,花前月下的甜蜜,又或者是冬的料峭春的薄凉。
尤其是那一曲凤求凰,她把满心期盼哀愁都融入琴音之魂里。
如此想着,再听蓝芜的琴声,轻歌便索然无味了。
“怎么了?”姬月见轻歌脸色微变,问。
轻歌瘫在姬月怀里,“想倾城了。”
“不准想她。”姬月沉下脸。
轻歌哭笑不得,“她是女人。”
“女人也有可能断袖。”
轻歌:“……”
一曲终,天鹰阁里,议论纷纷。
“都说琴由心生,春风曲没能谈得如此之好,如此之妙,可见蓝姑娘是世间少有的善人。”
“蓝姑娘善解人意,梅公子温文尔雅,两人郎才女貌。”
“夜姑娘女中豪杰,公子姬君王之相,要我说,这二人,才真真是帝后风范。”说话之人,是个十三四岁的女子。
于大多数心有抱负的女子来说,轻歌是他们心目中的神,实现了她们想要做却不敢做甚至做不了的梦想。
可谓是,共鸣。
都说,道不同,不相为谋。
恨轻歌者,与之不是同路人。
钦佩她者,骨子里,或多或少都有她同样的品质。
或是孤傲,或是不羁,或是杀人成狂,或是心狠手辣。
一路人,站在同样高度,才能互相欣赏,钦佩,看到对方的闪光点,哪怕是敌人,也惺惺相惜,而不是一味的嫉恨。
梅卿尘回过神来,见蓝芜坐在金台前,皱了皱眉。
他并不欢喜蓝芜当着太多人的面演奏,给人一种戏子的错觉。
铮——
就在此时,一道天籁之音响起。
四头飞兽抬着的轿子掠过长空,雪白的轻纱舞动间,女子绝色容颜若隐若现,顾盼生辉,她抱着一把没有弦的胭脂色骨琴,手指弹动间,一连窜的音调犹如潺潺泉水般涌了出去,震颤宾客们的灵魂。
他们从未听见过如此琴音,彷如置身幻境,站在云巅,自成为神,俯瞰众生相,却又感同身受。
琴声高昂时,似有瀑布水声倾斜而下,远古战场的肃杀之气弥漫在任意角落,饿殍遍野,生灵涂炭,英勇的将军手持擎天砍刀,浴血奋战,保家卫国。
冷肃澎湃的气势,激起了在场所有人的热血,让中老年男人们,想起了年少时的意气风发。
醒掌杀人权,醉卧美人膝。
我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经历了时间的沉淀,磨平了他们的棱角。
他们开始圆滑,世故,步步为营。
琴声转——
雍门古琴,凄凄惨惨戚戚。
像是离家的孩子,孤魂野鬼,行尸走肉般的麻木和血肉分离的疼痛
如此,勾起了世人风光满面背后鲜血淋漓不为人知的故事。
活在世上,谁也不比谁好过,谁都有痛苦。
各自为营,成王败寇,弱者,连苟延残喘的资格都没有。
而这,才是所谓的生存之道。
一个人,唯有踩着无数人的骷髅,站在巅峰,高处不胜寒之后,才会受到良心谴责,超度亡魂,做一个善人。
善人,往往都是血一样的杀人魔。
轻歌直愣愣的看着轿内弹琴的美人,笑意宛转。
倾城,倾城——
她的倾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