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第 68 章

冥婚之后 猗凡 6248 字 8个月前

一楼已关了半扇门,媒婆子早回家了,只因掌柜没走,留下一个小厮看店,候着。

十八定睛一瞧,正是那日吼声最响亮的王屠夫家的大闺女。

那女子手里拉着一个豆芽菜般瘦弱的男子,男人被她硬拽着,半步都挪不开,口内还在劝,“这世上哪有白送人好处的?肯定有诈!肯定有诈!”

“没有!”楚寻急得一手拿着扇子指着他们,匆匆下楼。只是突然想起一事,不免有些丧气,那日虽是这姑娘第一个主动应和她,却是楚寻被这大姑娘占了便宜。心下略一迟疑,男子察觉有异,生怕被人暗害似的,掉头扯着大姑娘往外走,“你看吧,我就说有诈!”

王大姑娘不动如山,“我月底就和董二哥完婚,掌柜,你这告示作不作数?”

楚寻心思一转,“自然!”扬声喊,“小文小殷!拿一套首饰来!”

王大姑娘真得了首饰,双眼放光。那男子仍不敢相信的样子。

楚寻语重心长道:“你看,我不是骗人吧,回头替我宣传宣传,我是真挚的希望全天下的有情人终成眷属。”

王大姑娘愣了愣,忽然,将董二哥一甩,抱着首饰就出了门,扬声一喊,“姐妹们!掌柜确实脑子有病!告示是真的!送首饰也是真的!”

这一吆喝不打紧,好家伙,哗啦啦从外头涌进来一大堆的男男女女,也不知之前她们是躲在哪里的,一阵风的全挤进一线牵,吵吵嚷嚷,鼎沸了天。十八人都到通往二楼的楼梯口了,一看这阵势,掉头又跑回三楼。

店内只有一个小厮,应付不及。

一人喊,“掌柜的,你乞巧节那天赠花给我了啊!这月二十二是个好日子,我成亲!”

另一人又喊,“我也成亲啊!掌柜的,首饰呢?”

楚寻又惊又喜,喊了小文做账登记,送首饰。

谁知这些人就跟疯了似的,不消片刻,将郁黛开的首饰店洗劫一空,连胭脂水粉都被卷走了。

一阵风来,一阵风去。

等小文吓的惊慌失措跑回家喊人,郁黛带人过来,楚寻正双臂抱胸念念有词,“这月竟有这么多人成亲?”

郁黛来回查看了番,见人无事,略放了心。

瑞婆德叔等人一脸的欲哭无泪,小文哽咽了下,被郁黛瞪了回去。

有人低声问,“大小姐,报官吗?”

郁黛有气无力的挥了下手,将帖在门口的告示揭了。

就冲这!自找的,报什么官啊!

“这是怎么了?”金乌身后跟着俩名护卫快步走了进来,“谁砸的店?”

屋内先前因为人多哄抢,桌椅板凳全都倒了,一看之下,确实像被谁砸了店。

十八这才慢悠悠从楼上下来,说:“我看你们现在关心店被谁砸了倒是其次,怕是明天大街小巷都该流传郁家的主母是个脑壳有病的才是重点!”

金乌面上扬了笑容,上前一步,“青鸾师妹。”

十八不待见他,朝天翻了个大白眼。

郁黛什么都没说,只是安排人将店面重新拾掇打扫了下,便带人回去了。

府里老人有暗自嘀咕的,也被郁黛一个眼神或轻声一句话制止了。

楚寻不以为意,回府后开开心心的洗漱睡觉。

郁黛心内不安,喊了十八和小殷到跟前,询问嫂子过往种种。

三人围着一点烛火,一直聊到三更天。

最后得出结论,怕是那十年,真的将她憋出病来,脑子不正常了。

三人嘘嘘不已。

到了第二日,一直对楚寻极不待见的十八也面露同情之色。

不过,让十八一语成箴的是,经昨晚一事,全京城的人都知道郁家主母是个货真价实的脑残!

而原本冷清的一线牵大门未开,就排起了长队。

郁黛终于决定不再由着楚寻胡来,赶紧叫人贴了“暂停歇业”的告示。

楚寻昨儿歇的晚,起来都快中午了。郁黛同她讲首饰铺子已经空了,现在没首饰送了,让她歇业几天。楚寻毫无异议。回屋换了身红衣,将自己打扮的精神抖擞。

郁黛追上去提醒,“嫂子,一线牵今日不开门。”再开门,就算家有金山也不够败啊。

楚寻说:“我去一趟太学院,郁起一早就回去了吧?”

郁黛点了下头,正要开口说:“不是已经交给徐乘风解决了么?”话未出口,楚寻已大步离去。

她一出门,身边立时围了一堆人。七嘴八舌的问,“掌柜,今天还开门送首饰么?”

郁黛毕竟是正经大小姐出生,恪守礼仪,开门一看这阵势,后退一步,赶紧关了门,又急急喊了小殷,“快追上你家寻姐!别叫她吃了亏。”

气氛再一次陷入凝滞,比之先前更甚。

至少,方才当事人不在啊。

虽然皇上是个耳根子软的,可也仅限于对上至亲血脉,毕竟久居高位的人上人,当着众人的面被小辈这般质问,老脸也有些挂不住。

辅亲王妃出声喝止,“燕霆!”

靳燕霆心知不妥,可还是咬了咬牙,不低头。

倒是皇上叹了口气,无奈道:“罢了,罢了。”

楚寻冷眼旁观,心道:“靳燕霆可真是被老天爷偏爱的宠儿。祖母皇叔真心疼爱,父亲位高权重,府内更是人口简单,宫斗宅斗无缘。恐怕他这辈子最大的挫折就是阿寻了。”

皇上抬眸道:“来人,将这些人等先带下去。”

允兰宛若惊弓之鸟,张口便呼,“皇上饶命!奴婢错了!”又猛磕头,“晋王饶命!晋王饶命!福王妃救我!王妃救我!”

遣退伺候的宫人,似乎连空气都畅通了些,皇上这才看向下首的楚寻,道:“你是苦主,你且说说看,你有什么诉求?”

靳燕霆并不满意皇上这般询问,但凡是个胆小的,怕是再有冤屈,这般阵仗,又怎敢说出真实想法。这要是上位者秉公执法了还好说,若是有丝毫偏袒,任谁不怕事后被报复?但靳燕霆转念又想,也没什么好怕的,以前的阿寻无依无靠,现在不会了,他将会成为她最坚实的依靠,因为他是她哥哥啊,同父异母的亲哥哥!

“阿寻,你说,别怕。”靳燕霆往她边上站了一步,目光坚定。

楚寻敏锐的接收到了来自辅亲王妃的眼神警告,以及其他数位意味不明的目光注视。她还没忘先前发过的毒誓呢,因此动作幅度很大的躲开几步,一不小心撞上站在几步远的徐乘风,后者本能得将她一托,各自重新站好。

靳燕霆目光怔怔,微不可查的蹙了眉头。

“说?说什么?”楚寻毫不在意道:“都是过去的事了,阿寻该受得都已经受了,再追究过往也没有任何意义了,算了。”反正人都已经不在了,说再多也起不到作用了,恨或者怨?都已经随着她的离去而烟消云散了,她又不能代替阿寻接受他们的悔恨或歉意,她也没这个资格啊!

众人有预料她会这般说,可当她用这般浑不在意的语气说出,面上没有丝毫的委屈神色,却让所有人都暗暗吃了一惊。

在他们眼里,楚寻并不是这般好说话的,不管是曾经还是现在。

上回,楚寻将调戏郁黛的薛春暴打,以至他到现在都不能下床,无论是在场的还是事后听到传闻的,可都记忆犹新呢。

“算了?”皇后语气古怪的重复道。

“嗯,”楚寻点点头,无甚情绪。

“阿寻,”靳燕霆转头看她。

徐乘风打断道:“阿寻,你真是个善解人意的好姑娘。”嘴里这般说,神色却很复杂。经历那样的对待,还能心平气和的说“算了”,徐乘风自问做不到。

“哦!”楚寻突然想起一事,面向上位者,道:“皇上,阿寻可否跟您讨个人情?”

皇上面露迟疑。众人神色各异。

楚寻生怕他们想多,赶紧道:“年初的时候去南疆接我的一个小宫女,叫豆得儿。我俩经历一番生死,也算是有缘人,后来她受了重伤,没及时回宫,一直养在郁府,这一耽搁不知不觉就耽搁了下来。皇上,我别的没什么诉求,单求您这一样,求您开恩免了豆得儿的罪奴身份,还她个自由身。”她心口编了这一套说辞,一脸真挚。

皇上看向太后,太后又看向青莲,后者摇摇头,表示自己不记得有这号人。

众人心里有数,大概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人,皇上金口一开,“准了!”

楚寻谢恩。

没人再开口说话,一时间大殿又陷入了诡异的安静。

原本被靳燕霆强势高高挂起的一桩公案,因为当事者的不追究,又被轻轻放下。

靳燕霆这一记重拳感觉比打在棉花上还不如,非但没有因为楚寻的不追究而放松心情,反而更加郁闷愧疚了。

靳燕霆原本还想说些什么,可看看楚寻,又看看徐乘风,莫名的涌起一阵无力感。

这段时间以来,他一直在忙着替楚寻翻案,心情也跟着一桩桩旧事被揭开,而一步步沉入谷底。可当他不顾后果的要替某人申冤做主,还预备做那人的坚强后盾时,猛然间发觉,那人似乎并不领情,甚至还觉得他多此一举之时,心内五味杂陈,第一次,平生第一次尝到了憋屈的滋味。

最终这桩冤案了结,薛灵珠只是被罚了抄写《金刚经》一百遍,面壁思过,禁足一年。且,这事就此了结,不准再提。

皇后心内感到惋惜,能落井下石就下了,既然下不了也就算了,毕竟是亲侄女儿,她也不会主动亲自设计陷害。

回府的路上,楚寻一脸凝重的看向徐乘风,后者只当是有要事商议,错开两步,低声问,“怎么了?”

“是郁起的事,他在学堂把人给咬了,执教先生让我过去赔罪,你能帮个忙吗?”

徐乘风顿了下,“可以的,郁起咬的不是旁人,正是王荣。”王荣嘴贱,这事他听说了。

楚寻心道:他果然什么都知道!大事小事事无巨细。犹豫道:“那我明日……”

“交给我就好,你不用过去。”

“那我家郁起就拜托徐大公子多多照拂了。”

徐乘风心情复杂,表情也复杂的应了声“好”。

他长这么大,应对过很多人,自认看人看心,从无错漏,可第一次,他觉得他看不透眼前这个女人。

楚寻见他答应了,说了句,“改日有空,请你吃酒。”就笑琢颜开的离开了。

徐乘风立在原地,过了好一会,直到靳燕霆到了他身边,眼角余光扫到,抬眸将他一望,“怎么?”

靳燕霆一脸的垂头丧气,神色比之前得知楚寻过往遭遇后更颓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