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第三十六章

他和公主有了这种亲热,虽没有突破最后一步,却也差不离了,他的清白不值几个钱,可赵潋不同,他真的能一走了之?

不能。至少,应该看到她欢欢喜喜地成婚,这桩缠绵已久的心病才算是能彻底了结。

夏雨来得快,去势也快,暴躁地一场夜雨之后,便偃旗息鼓,收了脾气藏匿入云了。

赵潋晨起之后,洗漱,用早膳,便在前院收集起花露来了。以往她起得早,总要往粼竹阁看上一眼,大清早地去扰君瑕的清梦,但这一回她连眼神都没给一个,赵潋觉得自己又争气了一把。

柳黛不近不远地跟着,手托着一只雪梅花纹的瓷瓶,等赵潋伸手托下一片聚着露珠的花叶,她就走上前去,将露水收集起来,赵潋一边扒拉着叶子,一边说道:“露水泡的茶清新怡人,最可口了。”

柳黛知晓进退,并不问,但心里却说了一句,公主是要为谁泡茶呢?

赵潋揪了一朵开得蔫蔫的兰花叶,“对了,上回游园避暑,我不在了时,你与卢生都做了些什么?”

柳黛哑口无言。

她该怎么说,公主去参加竞帆赛时,有人邀请卢子笙去作诗,他不肯,结果就在一旁拉拉扯扯的。都是一群男人,柳黛搭不了手,结果卢子笙肩头的衣衫被扯破了。

说到底他们是一家出来的,柳黛不能让外人欺负公主府的人,不知从哪捡起了一把扫帚,一招横扫千军就冲了进去。可那些人哪会怜惜一个公主府的下人,三推两打的,也不知道怎么了,她突然就被推进了卢子笙怀里,嘴唇在他的下颌上磕了一下。

卢子笙当时整个人都傻了,后来也不知道那群自讨没趣的人怎么走的,卢子笙便一直愣着。

天地可证,柳黛绝没有半点轻薄之心,可卢子笙那一脸宛若受辱的模样,差点让柳黛欲投湖自证良心。

幸得公主回来得及时,两人都转移了注意力,但,柳黛是再也不肯与卢子笙说上一句话了。一个男人扭捏成这样,委实不容易,竟还不敌她一介女流。

“柳黛?你在想着谁家的俊俏少年呢,竟不回我话。”

柳黛险些手一抖便打翻了赵潋的瓷瓶了,心乱糟糟的,方才竟有点不明所以的慌乱。

赵潋摇头直叹气。

柳黛是从瞿家来的,在来公主府以前,她跟过人。柳黛又是这个年纪,想男人很正常。赵潋都后悔不迭,那个晚上,她也许,应该直接将人就地正法了才好,便以免夜长梦多,让他还心有离意。

让他成为自己的人,想想都是一桩多美的事。

赵潋说一不二,翌日就真上了巡御司府衙,除了审死堂,巡御司的里院还有一间慎思堂,以供官员休憩打盹、处理文书之用,近来城中安逸,再没出过少年失踪案,于济楚显见地清闲了不少。

跟着两人一同郊游踏青,高调得才出城便教全汴梁都知晓了。

扯了一整季炎夏来敦促自己妩媚盛放的夏花,因为长夏只剩下三分余韵,也恹恹一息地岑寂了下来,赵潋马蹄飒沓而过,踩低无数繁花鲜草。到了郊外,赵潋要饮马,便牵着缰绳与于济楚并行。

黄昏的金柳,在河风间婆娑多情,于济楚落后两步,看着赤金的光镀上少女华丽的妃色裙摆,浓丽得宛如一团火烧云。他的眼睛仿佛被灼烧过一般,唯恐露怯,便只能找些话说,“听闻,公主前几日应邀出游,被人暗算了。”

“这你也知道?”赵潋背过左手,回头笑吟吟地看了他一眼,“又是母后告诉你的?她倒真心想撮合你我,什么事都不瞒着你。”

“公主。”

于济楚喊了一声。

赵潋敛唇,“你不用紧张,我没说过要嫁给你,我的个性母后清楚,宁折不弯,她不会逼我的。”

于济楚本来想说的话,教赵潋这软绵绵的一拳,打得犹如哑巴吃黄连,只能闷声咽下去。

他怅然地轻笑一声,“那公主邀我出游,所为又是何事?”

赵潋牵着马停了下来,她扭头看向于济楚,“太后操心朝政不够,有些事着实管得多余了,她是不是也与你透露过让你做驸马的事?我知道,你为人臣,不能拒绝太后指婚。我也不想让你为难,所以这事我自己处理。约你出来,原因有二,一来是问你案件进展,二来,请你配合一下,近日我可能要频繁上门了。”

于济楚反问:“为何?”

赵潋眨了眨眼睛,“于大人,我和你之间有些不痛快的往事,咱们就一笑泯恩仇了,希望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当年的莽撞,咱们把这页就揭过去了。你是我师兄的义兄,那就算我半个哥哥,你看行不行?”

他怔忡着听她说话,舌尖犹如漫开一缕涩然,可是,怎么能说不行?

她已经,很多年未曾这么正眼看过他一眼了。

“也好。”

赵潋笑起来,将枣红马牵到水边,马儿乖乖地低头喝水。

于济楚拍了拍他白马的鞍鞯,自褡裢之中取出几只果子递给赵潋,赵潋不客气地收了,坦荡地笑了下,便咬了一口,于济楚道:“已经在收网了,不过人手不够。太后的私兵动不了,所以巡御司在想法打入内部,来个里应外合。”

赵潋点点头,“你们司做事,一贯雷厉风行的。于大人又是个中翘楚。一旦突破地下场之后,我希望于大人能帮我个忙,我家里有个人,他弟弟就是因为这桩案子丧命的,那些手上沾满了鲜血的人,巡御司还是不要姑息。世风日下,敢触及权贵利益之人少之又少了,于大人是泥淖之中的清流,我还是很信任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