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第二十七章

赵潋抱着君瑕旁若无人地穿出了于济楚和巡御司府兵的包围圈,于济楚戚戚地回眸,失笑着将空落落地掌心摊开,指甲早已刺入了肉里,一缕若有若无的血痕从伤口濡出。

赵潋托着人送上马背,脚勾着马镫一翻,人已上马。

君瑕无可奈何地道:“公主,其实,我是愿意跟着于大人走的。”

赵潋脸色一冷,“你知道他的审死堂是什么地方么,任你是豪杰恶霸,进去了,三个刑具上不完你恐怕命都不在了。我知道于济楚对你没恶意,但是,我承担不起一分一毫的风险。”

她的手从他的胁下伸过来,握住了烈马的缰绳,君瑕不大习惯被女人搂着,才往前倾了一下,赵潋又蛮横地将他的腰一锁,往后一拉一带,君瑕整个人就摔入了她的怀里。

他只好乖乖坐好,幽幽地说了一句,“公主,你是在吃在下豆腐么?”

赵潋脸一红,毕竟大庭广众的,她也不是没脸皮的人,她和君瑕的暧昧传闻早已传遍汴梁,又被她整这么一出,就快要坐实了。但是,赵潋说什么不能输给一个弱质先生,“是又如何?有本事你从我怀里跳出去。”

她一夹马腹,驮着两人的枣红马在长街上飞奔了起来。

“大人……”手下看了眼沉默无话的于济楚,正劝慰什么,于济楚翻掌,低声道,“他来与不来,我都确定是他。”

赵潋载着人回了公主府,她打了个唿哨,将马儿一停,两人就坐在马背上,停在府门口。

君瑕以为,她要下去了,然后将自己抱下去,但是,没有。

赵潋将他那幅雪白的衣袖微微一拽,轻笑,“我看中的男人,还没有不手到擒来的。”

“公主看中过很多男人?”

赵潋长抽了一口气,还学会反将一军了?

她脸色一沉,“没有,只有你一个。”

君瑕沉吟半晌,低声道,“其实,公主这个年纪,很容易被皮相所惑,一时贪恋是很正常的,只是在下,不堪玩弄。”

“……”赵潋心头火起,蹭蹭蹭又脸红过耳,“谁要玩弄你?你是生得好看又怎么了,本公主又不是没见过俊俏男人,犯得着为了一个不解风情的你挖空心思么。我对你的好,你竟然半点都没感觉到?”

他不说话,赵潋又气又委屈,“我真是,白对你好了。”

君瑕垂眸,看了眼还横在腰间的那瘦弱有力的小臂,默默一叹,“公主,你只是,拿我当成谢珺了而已。”

她怔忡一瞬,揽着他的手臂僵住了片刻,君瑕一副早就猜到了的神情,无奈道:“就连于大人和璩公子都觉得我与谢珺相似,屡次三番地试探我。公主,你相信我,你只是拿我当成他的替身了。”

赵潋觉得,君瑕故意让自己讨厌他似的,说的话一茬一茬的,都让她火冒三丈。

“滚,别侮辱我师兄了,你能比得上他?真气死我了!”

赵潋委屈地爬下马背。她好容易动一回心,结果让人这么玷辱,肺都快怄炸了。

谢珺的义兄,于济楚。

明明谢璩两家是世交,但谢珺自幼孤傲轻狂,不屑与璩琚为伍,璩琚愈是比不上他,这口气就愈发是咽不下。谢珺死后,他甚至想,将谢珺的一切都据为己有,包括他的名声,他的留在世上的义兄,以及还来不及迎娶的公主。

赵潋对他不假辞色,她身份尊贵,璩琚自知无趣,也不肯低头折节,这些年他一直努力与于济楚攀交,但对方对他的一片好心,却从不领情,像极了当年目下无尘的谢弈书。

璩琚微垂眉眼,也不起身相迎,从棋笥之中摸了一颗白子,半偏着头沉吟思索。

廊桥外,于济楚施施然撩开一截下袍,走入了八角凉亭,紫衣青年立时将七弦琴搁在一旁,“于大人来了,在下就不班门弄斧了。”

他们这几个世家子,出身高贵,但并无功名在身,于济楚出身略低,但却领着一个从三品的官,又是太后器重的后起之秀,他们即便对于家不齿,也要度德量力,考虑一番能否得罪于济楚。

于济楚微笑,冲一旁弈棋的两人看了几眼,棋局到了这儿,胜负已分,于济楚开门见山,“君先生,抓的刺客泄露了一点口风,那日对他射出竹箭的人,用的是连弩,穿一身白,手缠黑纱,年轻……貌美。”

“哦。”

身后给他扶轮椅的杀墨差点跪了,先生这个人就是这样的。

于济楚挑眉,“君先生,不解释一下?”

“解释什么,”君瑕笑道,“你不是来拉我与他对质的么。”

“那请跟我走一趟罢。”

君瑕看了眼棋局,啧一声,“等会儿,我下完这局棋再走。”

璩琚:“……”

败局已定,他希望他赶紧走!

聚风的八角亭静默如死,君瑕敏感地停顿了落子的手,一抬头,只见诸人都诧异地盯着他,君瑕了然过来,“嗯”一声,“算了,不能耽误于大人办公,在下还是走罢。”

临走之际,他还扭头道:“我能复盘,璩公子,咱们有缘下次再聚。”

璩琚:“……”

这人赶紧走吧。

于济楚办公是一丝不苟的,君瑕虽没有犯事,但被挤在他的巡御兵里头,就像犯了事的人,尤其大街上人指指点点的,很不光彩。

杀墨一声不吱,于济楚握着剑,不回头地探路,勾起了嘴唇,“小兄弟,我很好奇,你们家先生双腿残疾,是如何擒得住一个身手了得的刺客的,难道仅凭一只连弩就够了?”

刺客之所以为刺客,出招的速度一定要快,普通人恐怕来不及扣下连弩机关,就已经被峨眉刺一招捅了脖子。

这话杀墨没法接,他想让先生给他一个眼神示意,但是这么多人围着,杀墨不能与他窜供,干脆给嘴巴上了封条,假作没听见。

君瑕悠悠叹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