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十二哥儿有病了,白姨娘为了照顾十二哥儿,一晚上没睡,容颜憔悴。
听闻顾大人来了,她心头罕见地竟然有些烦躁。
她忙着收拾自己,出门迎接顾大人。
顾大人见到白姨娘,愣了下,怎胖了许多。
十二哥儿都已经满了百日,为何白姨娘还这般白白胖胖。
白姨娘也很无奈,自生下十二哥儿,她就没能好好坐月子,整日为孩子操心。
不仅人憔悴了,体重也没下降,反而还有长胖的趋势。
前段时间,白姨娘借口身子没养好,不肯见顾大人。
如今,孩子都满了百日,她不能再次拒绝顾大人。
可是顾大人的目光,让白姨娘心头咯噔一下,有了不好的预感。
她怯生生地问道:“老爷,妾是不是变丑了?”
顾大人想说,是的,你的确变丑了,而且不是一般的丑,让本官毫无兴趣。
不过顾大人好歹还是给白姨娘留了点面子。
他轻咳两声,问道:“听说孩子病了,要紧吗?”
白姨娘一脸愁苦,“老爷,能不能请胡太医过府为十二哥儿诊治?别的大夫,妾瞧着都不怎么样。”
顾大人进房里看了眼小儿子,小孩子小小的,看着没怎么长。
白姨娘跟了进来,抱起孩子,“孩子这两天生病吐奶,瘦了一些。”
顾大人说道:“胡太医不一定有空,我让人打听一下京城有没有更好的儿科大夫。你也不要太操心,事情都交给下人们做,你自己好好调养身体。”
白姨娘摇头,“孩子交给奶娘,我不放心。”
顾大人见这情况,心知肚明,今晚让白姨娘伺候的想法泡汤了。
罢了,反正他也没了兴趣。
顾大人略坐了会,找了个理由离开了。
丫鬟翠柳来到白姨娘身边,“姨娘怎么不留下老爷?老爷难得来一次。”
白姨娘自嘲一笑,“留得住吗?老爷刚进门,看着我的那个眼神,我的心都凉了。不过是碍于面子,才会陪着我说了会话。”
“姨娘千万别这么说。”
白姨娘摇摇头,“我有自知之明,我现在是一副什么样的尊荣,我心知肚明。老爷喜欢身姿轻盈的女人,我如今这模样,和身姿轻盈是半点关系都没有。”
翠柳急忙说道:“姨娘,你不能再整夜整夜带着孩子,你得好好保重身体。哥儿还要指望你。”
白姨娘看着怀里的孩子,“我都知道,可我不放心别人。”
“不如晚上就让奴婢来带哥儿。”
白姨娘蹙眉,“你白天累了一天,晚上还要带孩子,怎么撑得住。”
“奴婢和奶娘换着来。有奴婢盯着奶娘,姨娘尽管放心。”
“如今也只能这么办。”
顾大人看她的目光,给白姨娘敲响了警钟,她不能再这样下去。
她要赶紧调养好身体,恢复以前的身材,容貌,挽回顾大人的心。
顾大人离开相思院,心情很不美。
胡姨娘?韦姨娘?
他摇摇头,两位姨娘都不行。
顾大人叹息一声,他只是想找个人陪着自己喝酒,竟然找不到。
他的后院仅有三位姨娘,而且全都年来色衰。就连温柔娇媚的白姨娘,生完了孩子也变丑了。
顾大人很心塞,堂堂京城府尹,过得是什么日子。别说红袖添香,连个如花美眷都没有。
顾大人冷哼一声,干脆出门约上同僚,喝花酒去。
谢氏刚回府,下人就禀报她,说顾大人出门去了。
“这么晚,还出门?”
下人小心翼翼地说道:“听说老爷是去喝花酒。”
谢氏愣住,“确定是喝花酒?”
下人点头。
谢氏皱眉,回到京城后,顾大人还没出门喝过一次花酒。今天怎么回事,突然想到喝花酒。
谢氏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老爷去相思院看望白姨娘,只坐了一盏茶的功夫就走了。然后就直接出门喝花酒。”
谢氏闻言,顿时笑了起来。
她问春禾,“白姨娘现在什么情况?”
春禾说道:“听说每日忙着带孩子,并不出门。这两日,十二哥儿又病了。”
谢氏挑眉一笑,“今儿还真是赶巧了。都随本夫人走一趟相思院。本夫人身为嫡母,十二哥儿病了,我得亲自去看看。”
“太太慈爱。”春禾捧了一句。
谢氏带着丫鬟婆子,浩浩荡荡来到相思院。
白姨娘得到消息,“她来做什么?难不成是来看我的笑话?”
丫鬟翠柳催促道:“姨娘快出去吧,晚了,奴婢担心太太又会挑错。”
白姨娘轻哼一声,起身,出门迎接谢氏。
江燕艰难地将装满水的水桶从水井里提上来,倒进装满脏衣服的洗衣盆里面。
如今的江燕,是宫里最低等的宫女。
她穿着粗布衣服,脸色蜡黄憔悴,双手粗糙。
同一年前娇嫩艳丽的模样相比,判若两人。
江燕当初靠着顾玖给她的一百两银子,顺利的从西北来到京城,又顺利地进了宫。
进宫后,她的好运气就彻底用完了。
没钱,没背景,没人脉,甚至连官话都说不好,空有一副美貌。
在宫里,最缺的是美貌,最不缺的也是美貌。
江燕没有钱疏通关系,又因为惊艳的容貌惹来了记恨,被人罚到浣衣局,每日都是洗不完的衣服。
江燕捶打酸痛的腰身,神情麻木。
突然,她停下手中的动作,盯着水中的倒影。
那是她吗?
水中那个容颜憔悴的人真的是她吗?
再看看自己的双手,这还是当初那个鲜艳如花的江燕吗?
不到一年时间,她已经憔悴如斯。
再过两年,她最引以为傲的容貌还在吗?她还有翻身的机会吗?
江燕突然哭了起来。
她蹲在地上,哭得越来越伤心。
她不想死在浣衣局,不想每天都是洗不完的衣服。
冬天的严寒,夏天的炎热,再这样下去,她很快就会变成又老又丑的女人,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
她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她进宫不是为了给人洗衣服的,她要改变现状,她要翻身。
江燕擦干眼泪,忍着痛苦,洗完最后一盆衣服。
晚饭她也没吃,她躲在房里,偷偷数着自己攒下来的钱。
全部身家加起来,只有八两二钱银子。
这点钱在宫里能做什么?
似乎什么都做不了。
可她不甘心。
想了想,江燕取出五两银子,揣在身上,然后出了门。
她使了银子给守门的婆子,偷偷出了浣衣局。
接下来该去哪里?
江燕左思右想,她的针线很好,若是能前往针工局,不失为一次机会。
江燕拿定主意,辨明方向,急匆匆前往针线局。
“你找死吗?不准说话。”
走在半路上,突然被人拉进花丛中,江燕吓了个半死,脸上的血色刷的一下退了下去。
她嘴巴被人捂着,只能发出呜呜呜的动静。
身后的人小声呵斥她:“不想死,就别发出动静。”
江燕瞪大眼睛看着前方露面。
一群内侍小黄门,表情严肃地经过。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杀气。
等那群人走远了,身后的人才放开江燕。
江燕猛地回头,原来是个年轻的小黄门,绝对没有二十岁。
如果顾玖在此,一定会惊讶。
当初在西北的时候,顾玖前往马场视察,路过破庙见到了小乞丐,竟然摇身一变,进宫做了黄门。
“你……”江燕想要责问对方。
周苗冷哼一声,“刚才行刑司的人过去,你们看见吗?你这样冲出去,冲撞了行刑司的人,死了都是活该。”
江燕浑身哆嗦了一下。
就连说话的声音也在发抖,“刚才过去的那群人,真的是行刑司的人?”
“这还能有假?”
行刑司,最近一段时间,江燕身处浣衣局也是如雷贯耳。
宫里大清洗,死了上千人,大部分人都死在了行刑司手中。
宫里传闻,凡是进了行刑司的人,就别指望能活着出来。
与其想着如何活下来,不如想想如何才能死得干脆点,临死前少受点罪。
江燕双手抱着自己,一副后怕的模样,“谢谢你。你,叫什么名字?”
“周苗,再过十年你就得叫我一声周公公。”
江燕笑了起来,“挺有志气的。你父母怎么给你起了这么个名字?周苗,像姑娘家的名字。”
周苗一脸不高兴,“你管我取什么名字。”
他本是小乞丐,没有名字,别人都是喂喂喂,那个小乞丐的叫他,他也不在意。
直到来到京城,有人第一次正儿八经问他叫什么名字的时候,他想起了在破庙与他相伴的周先生,便自作主张,姓了周先生的姓。
周先生曾说他是个好苗子,于是他就给自己取名周苗。意思就是周先生的好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