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大人盯着她,“夫人果真这么想?”
谢氏自嘲一笑,“事到如今,妾身只想养好身子,别给老爷拖后腿。旁的事情,妾身顾不了那么多。
如果老爷想要追究白姨娘晕倒的责任,这一切都怪我。是我对白姨娘太过苛责,让她这些日子受苦了。”
顾大人轻轻抚摸谢氏的手背。
谢氏安安静静的,眼中满是温柔,浓得要溢出来。
顾大人望着她,“好好养身体,这个家少不了你。”
谢氏微微摇头,“妾身身子不好,以后怕是不能替老爷分忧。”
“别说负气话。这个家还得由你来管理,你管家,我放心。”
一句“你管家,我放心”,瞬间戳中了谢氏心中最柔软的部位。
她捂着嘴,无声哭泣。
顾大人安慰道:“别哭了。以后好好替为夫打理后院,旁的事情不用你来操心,你还是为夫的妻,是这个家的当家太太。”
谢氏眼角挂着泪水,望着顾大人,“老爷不生我的气吗?不怨恨我吗?”
顾大人笑了笑,“我们始终是夫妻,若夫人能一如既往凡事替我着想,我的心里自然是记挂着你。”
谢氏哭中带笑,“我明白了。以前是我猪油蒙了心,做错了事。从今以后,我一定谨记以夫为纲四个字,一定不给老爷添麻烦。”
顾大人点点头,“如此甚好。等你养好了身体,这个家,还得由你来打理。”
谢氏先是嗯了一声,接着点头答应,“妾身定不负老爷所托。就算是为了几个孩子,妾身也会当好这个家。”
顾大人一脸欣慰地笑了。
“我就知道,夫人是明理之人。白姨娘那里,就由夫人安排得力的嬷嬷过去照顾,务必让白姨娘平安生下孩子。”
谢氏微微垂首,答应了一声。
顾大人拍拍谢氏的手背,“你好好休养,一切以身体为重。”
“我听老爷的。”
顾大人又嘱咐了几句,这才起身离去。
等顾大人一走,春禾激动得都快哭出来了。
“太太总算苦尽甘来,老爷心里头还是有太太的。”
谢氏一张脸冷冷清清,不见半点激动,欣喜。
春禾愣住,“太太,你不高兴吗?”
谢氏面无表情地说道:“有什么可高兴的,这一切原本就是我的。”
主持中馈,收拾姨娘,教养子女,哪一样不是她原本就该有的权利。
如今不过是将这一切还给她,有什么值得高兴。
谢氏幽幽一叹,“平嬷嬷人呢?”
“太太想见平嬷嬷吗?奴婢这就去叫她。”
谢氏点头。
春禾跑出去叫平嬷嬷。
没多久,平嬷嬷随春禾走进卧房。
“奴婢见过太太。可喜可贺,终于雨过天晴。”
谢氏有些疲惫,挥挥手,“春禾,你出去盯着小丫头煎药,别让她们偷懒。”
“奴婢遵命。”
春禾一走,屋里就只剩下平嬷嬷和谢氏两人。
平嬷嬷上前一步,躬身站在床边,小声说道:“太太选的时机正好。想来,之后老爷应该不会继续针对大老爷设在晋州的据点。”
谢氏轻咳一声,“大哥在晋州到底安插了多少探子?先是布庄,接着是酒楼,今日又是米店,大哥到底想干什么?他为什么要在晋州安插这么多探子?他到底想监视谁?”
谢氏死死地盯着平嬷嬷,眼中冒火。
平嬷嬷说道:“事关东宫大事,太太还是知道得越少越好。”
“你这个老奴。”谢氏破口大骂,心头恼怒不已。
平嬷嬷面不改色,“若是太太骂两句就能消气,太太不如多骂几句。
其实太太不必如此生气,大老爷的安排,奴婢哪有资格了解。
奴婢只是大老爷和太太之间的一个传话筒,太太这些问题,奴婢也想知道。或许大老爷这么安排,是有什么深意。”
谢氏冷哼一声,“他就是疯子。”
话语中,对大哥谢茂有诸多不满。
谢氏身体虚弱,说了几句,就开始喘气。
这又让谢氏一阵气恼,“为了他的事情,把我的身体都弄坏了。不知得养多长时间,才能养好。”
平嬷嬷安慰道:“太太别多想,安心养身体。许大夫也说了,这一胎原本就是个死胎,早该打下来。
结果用药硬生生保着这孩子,因此会害得太太身体亏损。
如今,总算将这不全的孩子的打了下来,太太的身体,一定可以养好。”
谢氏冷哼一声,“你也听见了,我身子伤了,从今以后,不可能再怀上身孕。”
“太太已经有两子两女,将来有没有孩子,也不重要。”
谢氏嘲讽一笑,“你说不重要,结果白姨娘那个贱人转头就怀上了身孕,气煞人也。算算时间,正是老爷冷落我的时候怀上的。老爷还敲打我,要我保证白姨娘这一胎平安生下来。”
平嬷嬷安慰道:“就算白姨娘平安生下来,也威胁不到太太。太太不用担心。”
“我是不用担心,但是我心头这口气不吐不快。”
谢氏满心恼怒。
平嬷嬷心头却有些厌烦。
太太就是目光短浅,整日就盯着内院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却不知,京城都快变天了。
当然,指望太太关心京城的大事,也不现实。
罢了,遇到这么一个太太,她只能多操点心。
顾大人阴沉着一张脸,大步走进上房。
他看都没看顾玖她们,更没注意到跪在角落上的白姨娘,径直朝卧房走去。
平嬷嬷拦在门口,“请老爷止步。里面污秽,老爷不如在外间等候。”
顾大人板着脸,说道:“无妨。本官的妻儿出事,本官岂能干坐着等候。”
说完,就推开了平嬷嬷,走进了卧房。
平嬷嬷很无奈,追了上去。
谢氏脸色煞白,嘴唇发紫,浑身冷汗,虚弱无力地躺在床上。
身上盖着一床薄被,原本昏睡着,听到动静,就睁开了眼睛。
“老爷怎么来了。这里污秽,嬷嬷,快将老爷请出去。”
“无妨!”
顾大人在床边圆凳上坐下。
谢氏有些慌乱,有些不安,捂着自己的脸,“妾身这副模样,怎能让老爷看见。”
顾大人面无表情地说道,“不用担心。你什么样子,本官都见过。本官不会因为这个就嫌弃你。”
谢氏一脸感动。
顾大人问许大夫,“现在什么情况?”
许大夫摇摇头,遗憾地说道:“孩子没能保住。”
谢氏突然就哭了出来。
“老爷,都是妾身的错。妾身没能保住我们的孩子,我该怎么办。”
谢氏侧着身,趴在被子上,放声大哭起来。
春禾嘴快,跪在床边,哭着说道:“太太,不是你的错。都是白姨娘的错。老爷,请你替太太做主,严惩白姨娘。”
谢氏将自己蒙在被子里,频频摇头。
她瓮声瓮气地说道:“不怪白姨娘,都怪我自己。这个孩子和我没缘分……”
话还没说完,谢氏已经泣不成声。
平嬷嬷抹着眼泪,劝道:“太太别哭了,这是小月子,当心哭坏了眼睛。”
“孩子没了,我当娘的心头痛啊!”谢氏哭得不成人样。
丫鬟们也全都跟着哭起来,个个伤心难过。
卧房内,凄风苦雨,就连许大夫也连连叹息。
“你们还是该劝劝太太,这么哭,小心哭坏了身子。”
春禾擦掉眼泪,“太太,你别哭了,当心身子。”
谢氏又哭了几声,擦掉眼泪,望着许大夫,“大夫,我以后还会有孩子吗?”
“这个……”
许大夫犹豫起来。
顾大人也很关心这个问题,“许大夫但说无妨。”
许大夫沉吟片刻,然后才说道:“太太年龄大了,这回好不容易怀了身孕,孩子却又流掉了。以后,恐怕很难怀上身孕。”
谢氏再次大哭起来,“我可怜的孩子,就这么没了。”
春禾陪着谢氏哭泣,一边哭还一边劝着谢氏,“太太,你别哭了。老爷还在这里。”
谢氏的哭声渐渐小了,却没有回头。她始终面朝里面,肩膀微微抽动,显然还在抽泣。
春禾跪在顾大人面前,“奴婢斗胆,请老爷替太太做主。太太好不容易有了身孕,却这样没了,都是白姨娘的错。”
顾大人问道:“白姨娘做了什么?为什么太太会流产?”
春禾擦干眼泪,说道:“奴婢没看到全过程,进来的时候,只看到白姨娘突然往下倒,压在太太的身上。太太叫痛,白姨娘却动都不动一下。紧接着,太太就出血了。”
顾大人扫视所有人,“有谁看到全过程?”
众人纷纷摇头。
春禾说道:“当时房里只有太太和白姨娘两人,奴婢去给太太端来保胎药,结果药没喝到,孩子也没了。”
顾大人当即说道:“去将白姨娘叫来。”
丫鬟冬梅跑出卧房,站在屋檐下喊道:“白姨娘,老爷叫你进去。”
白姨娘一脸虚弱地站起来,刚站稳,身子一晃,大家眼睁睁地看着她倒下。
“哎呀,白姨娘昏倒了。”
“天啦,天啦,白姨娘下面出血了。不会有事吧。”
顾玥恶狠狠地骂了一句,“贱人,活该!”
顾玖没理会其他人,直接走上前查看。
白姨娘的裙摆已经被鲜血染红了,而且还有更多的血流出来。
顾玖直接搭手诊脉,咦,白姨娘怀孕了,差不多有两个月的身孕。
此时,顾大人听到动静,从房里走了出来。
顾玖起身,站在边上,并不出声。
有许大夫在,这里无需她来操心。
“怎么回事?”顾大人脸色难看,隐含怒意。
丫鬟冬梅回答:“启禀老爷,白姨娘刚站起来,就昏倒在地上。身上还出了血。奴婢也不知道到底什么情况。”
顾大人当即说道:“来人,将白姨娘抬到厢房安置。许大夫,辛苦你为白姨娘诊治。”
许大夫微微颔首,“应该的。”
说罢,便跟着丫鬟们进了厢房。
顾大人站在原地,扫视众人。
顾玥心虚地低下头,她可是骂了白姨娘好几次。
白姨娘昏倒,和她扯不上关系,可是心里头总是觉着不安。
顾大人没说一句话,单是一个眼神,足以震慑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