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说,有一个阿姨给她送了很多礼物,可惜他不能一起去玩。
傅赢在洗手间磨磨蹭蹭,刷了牙又洗了脸,自己踮着脚把儿童毛巾挂在架子上,转头就看到傅寒川站在门口。
“面霜涂了没?”
傅赢看一眼那儿童面霜,撇了撇嘴,傅寒川不等他拿起,大手一伸把盖子拧开了,从里面挖了一块在掌心搓开了,在傅赢脸上一顿涂抹。
傅赢软嫩的小脸像是面团似的被他搓揉,不满的叫嚷了起来:“好了好了,不要搓了,我醒了我醒了!真的醒了!”
傅寒川这才放过了他:“去换衣服。”
傅赢的衣服很多,但是那些款式都不是现在流行的了,看起来像是几年前的,还有好些衣服不是他这个年龄段可以穿的。如果留意一下的话,会发现上面的吊牌还没有剪下,敲章日期就是几年前的。
傅寒川在那一排衣服上挑了过去,最后选定一套黑色小西服,比较适合正式场合。傅赢瞅着那衣服,问道:“爸爸,是不是要去参加宴会啊?”
傅赢还是个小婴儿时起就参加大小宴会无数,经验老到。
“不是。”傅寒川将那衣服塞到儿子手里,“去换了。”
傅赢奇怪的看他一眼,不去宴会的话,难道要去上礼仪课?在他最新的那些课业中,多加了礼仪课,但他记得肯定不是今天。
小家伙那笔挺小西服一穿,妥妥的傅寒川缩略版,白衬衣黑西服,眉眼冷峻,一副清贵公子的模样。
傅寒川打量了下,似是满意,点了下头,再拿出另一套便服给傅赢道:“去换了。”
傅赢看他一眼,干嘛叫他换来换去的。但是他看父亲面色严肃,便不敢多问,乖乖的又去换了便服出来。
早晨这么一通折腾似是过去了,傅赢如平时一样去辅导机构上课,课上他偷偷的跟连良聊天,被老师看到又被念叨了几句,然后再由吴老师接回家。
当他打开小书包埋头做那些功课时,傅寒川回来了。
傅赢抬头看他一眼,装着很认真的写着,傅寒川没做检查,吩咐道:“去洗澡,换上早上那套衣服。”
傅赢唇角一翘,还说不是去参加宴会。说起来,他已经很久没有去宴会了,连奶奶也没带着他出去。
倒不是他有多喜欢参加宴会,但是大人们闲聊的时候,至少他可以自己玩儿呀,不像现在,忙得他比爸爸还要忙了。
哼,就只许他自己出去跟裴叔叔喝酒聊天,就不许他玩,还说他以后没有童年了。
他还是个孩子啊,做大人的就是这么无理取闹。
傅赢自己心里无数次反抗愤怒的时候,不知傅寒川把他的时间安排的那么紧凑,不只是有意识的在把他往傅家继承人的那条路上带,也是在阻隔那些流言蜚语,让他一直学习,让他忙得没有时间去问东问西,去想常妍撺掇他的那些问题。
傅赢依言洗干净了,换了小西服,出门的时候发现傅寒川也换了一身西服。小家伙吸了吸鼻子,问道:“爸爸,你喷香水了?”
他更加肯定,今晚有宴会参加了。
傅寒川瞪了他一眼,冷声道:“走了。”
……
苏湘一整天都在看时间,等待夕阳落下。到时间差不多的时候,她用力的捏了下拳头,心底挣扎了无数次,终是决定要去。
就像傅寒川说的,那些存在了的,是她抹不去的事实,就算她今天就揪出了那些拿她做文章的人,以后说不定哪一天,又有人翻出来做旧账。
傅赢是傅家的继承人,他会坐在傅寒川的那个位置,那个时候,他应该是很强大的,比傅寒川还要强大。
儿不嫌母丑,如果她过不了这一关,以后都过不去,又怎么叫傅赢不因她这个母亲而自卑?
苏湘收拾了一番,让张妈先照顾着珍珠便出了门。
天幕早就降临,马路上的电线杆子都挂上了红灯笼,红光与黑色交互映衬着,流苏在风中飘舞,一派喜气洋洋的过年气氛。
一到过年时,马路上便冷清了许多,在北城打工的外乡人大部分都回家过年去了,苏湘这一路畅通,感觉红灯都没怎么遇到,直抵海洋公园。
下了车,夜色下的海洋公园透着几分神秘感觉。
她未曾夜游过海洋公园,记忆里上一次来这个地方,是在三年多前。
苏湘转头看了看周围,也有一些情侣在这个时候来夜游的。停车场并未见到傅寒川的车,苏湘也没特意去寻,抬步走了进去。
傅寒川只说了在海洋公园,但是她不知道具体在什么地方,这时候才想起来,便拿了电话准备询问一番。
周围的地景灯次第亮了起来,苏湘一怔抬起眼眸,就见傅寒川牵着傅赢的小手缓缓走来,她的眼眸睁大了。
嗒嗒的脚步声在空寂的空间里显得那么的响,苏湘吞了口唾沫,紧张的看着朝她走来的人,手指一下攥紧了手机。
她的目光从傅寒川的脸上转移到傅赢的脸上,再从傅赢移到他的脸上。
这时候她才发现,这一片场地是空的,只有他们三个人而已。她只是寻着以前进来过的路线走进来,没有意识到那些进来的人其实已经被竖着的路牌引导到了别处。
傅赢看着前面站着的苏湘,回头看了眼傅寒川,小脸摆出疑惑。
傅寒川的手指落在他的肩膀上,轻轻往前推了下道:“这时候怎么不去了?”
傅赢刚转学那会儿反抗的厉害,曾经动过离家出走的念头,但被一早就防范住的傅寒川压制住了。
苏湘努力的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蹲下身来:“傅赢,过来,到妈妈这里来。”
傅赢到她的面前,苏湘摸了摸他的小脸,又捏捏他的小手,恨不得把他抱在怀里狠狠揉一番,但她必须要保持自然冷静。
她牵着他的小手问道:“吃晚饭了吗?”
一想到此,她揉了揉额头,一整天都魂不守舍的,竟然忘了给傅赢做他最喜欢吃的东西,都已经很久没有做饭给他吃了。
她记得这里有一家餐厅,如今她也请得起了,便道:“走,请你吃好吃的去。”
傅寒川倏地站了起来,大步走了出去。封轻扬看着他的背影,眉眼一动看向莫非同,抿唇微勾了下。
莫非同最后一下接住小黄鸡,冷冷瞪她:“看什么看。”
封轻扬歪着头看他,忽然道:“莫少,你几岁了?”
不但智商低,还幼稚。
莫非同一愣,正思索着这女人几个意思,扭头看向裴羡,封轻扬已经站起来往外走,看起来是找傅寒川去了。
裴羡拍了拍他的手臂以作安抚,他道:“三少,这段时间你不在,我先给你补补课。呐,前段时间针对苏湘的那些手段都又狠又阴,这卓雅夫人又不肯安分,仗着傅寒川得势报复了祁家,然后又因为这事儿得罪了常家,于是傅少将计就计……”
裴羡把这段时间的一些事儿简单说了下,最后道:“总之傅少想了个法子,请来这位封小姐当挡箭的。”裴羡往那台抓娃娃机看了眼,“你没看那女人玩游戏都是一副杀意?”
裴羡这么一说,莫非同回味过来了。他皱了下眉毛,往傅寒川刚才坐过的位置看了眼,这么说,傅寒川不是传言说的那样,看上了封轻扬?
可万一封轻扬跟别的那些女人一样,借机生了私心,还不是解决了一个麻烦又来一个更狠的麻烦?
莫非同喝着酒吐槽,裴羡笑了起来:“三少,我知道你现在全心全意维护苏湘。但你也要明白,三少那张脸长得再好看,还没到人民币的程度。不过……”
酒杯抵在他的唇边,他斜睨了眼莫非同:“不过若是傅少跟封轻扬好了,你还有上位机会,不是应该高兴吗?”
莫非同直接踹了他一脚,抓起茶几上的酒杯大大灌了一口道:“高兴你妹!”
他是喜欢苏湘,同情她怜惜她钦佩她,可也知道自己的位置,他只是不想看到傅寒川一边霸占着小哑巴不肯离,又在另一手玩什么联姻的把戏。
那样的话,还不如直接放了小哑巴。
他狐疑的再看一眼裴羡:“他真的不是在做什么联姻?”
若他再是搞什么联姻暧昧不清的话,就别怪他不讲什么兄弟道义!
裴羡拍了拍裤腿上的脚印,往门口看了一眼道:“傅少如果真要联姻的话,就不会跟常妍拖了三年……”
1988的后花园,男人握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着的号码还没有拨出去,屏幕的冷光照亮他的容貌,只见他面色阴沉,又显得犹豫不决。
屏幕暗了下来,男人的脸色也被夜色所笼罩,他将手机放回了口袋,转而掏出了烟盒,抽一根,火光一闪,烟雾也随之袅袅升起,又在顷刻间被风吹散。
她要去新西兰,他有资格有立场不允许她去,却败在自己的一件错事上。
他自嘲的笑了下,这个电话打过去,只怕又会引来她的一番冷嘲热讽,比如,他不带着她去,还不允许别人带她去了?
傅寒川仰头对着上空的那轮月亮,徐徐吐出烟雾,往后斜靠在一根圆柱上。
身后传来嗒嗒的脚步声,凉凉的声音传来道:“怎么,怕你朋友们看到你吃瘪难受的样子?”
傅寒川夹着烟弹了下烟灰,冷哼了一声不予理会,封轻扬在他旁边站定了,抱着手臂看他道:“干嘛不给她打电话?”
“一个哑巴而已,还怕压不住她?”
傅寒川一想起苏湘那凶悍的样子,不自觉地笑了下道:“她可不是一般的哑巴。”
脾气倔,又凶悍,可她低眉顺眼的时候,又温柔又体贴,像极了小猫咪。
他深深的嘬了一口烟,说道:“你养过猫吗?”
一个突兀的问题问出来,封轻扬一愣,摇了下头道:“封轻鸿对猫狗的毛过敏,家里不许养动物。”
封家老大对花粉过敏,封家老三对动物皮毛过敏,所以封家花园没有一朵花,也没有一只动物,连皮草配饰都没有。
封轻扬小时候在同学家逗了一只猫,因为衣服上沾染了猫毛,封轻鸿就过敏住院了,封轻扬为此付出了照顾他一个星期的处罚,真真像是个佣人一样的伺候他吃喝拉撒。
傅寒川瞧着那轮月,慢慢说道:“猫是一种很敏感很没有安全感的动物。信任你的时候,一旦你抛弃了它,它就很难再回心转意。”
封轻扬扬了下眉毛,看他那陷入爱情中又无可奈何的困顿样子,还真是不好叫人瞧见了。
意气风发,睥睨一切的男人,也有这么为情所困的时候,也有这样卑微的时候……
封轻扬轻吐了口气,她只是一个局外人,不清楚当年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怎样的事,她只道:“傅寒川,你对她说过,你爱她吗?”
傅寒川的手指猛地一抖,一截烟灰抖落,不经意的沾在了他黑色的毛呢衣料上。他的呼吸沉了下来,幽黑的眼瞧着前面的一丛灌木。
封轻扬看了眼那灰白的烟灰,对他说道:“要是不想她去,还是应该让她知道。至少说明你的在意。如果你什么动作也没有,她可能就觉得,你是真的不在乎了。”说完,她便转身走了。
傅寒川听着她的脚步声渐远,眉头也渐渐皱了起来。
给她电话,换来的是她的讽刺,不给她电话,又给她无所谓的暗示,到头来损失的还是他自己。
顿时,傅寒川整个人更觉不好了。
他掏出手机,屏幕一亮对着那圆形的拨号键按了下去。电话那头嘟嘟的响着,每响起一次,他的眉心就皱紧一分。
苏湘拿着新买的沐浴露走入浴室,听到房间手机铃声响起,脱了一半的衣服重新裹上又开了门走出来,看到傅寒川的来电显示眉头一蹙:“喂……”
男人低沉的声音传来:“是我。”
苏湘:“我知道。”
电话沉寂了几秒,苏湘听着那端的呼吸声,隐隐的还能听到树叶摇动的沙沙声,大概是在外面吧。
这个时候打电话给她,该不是查到了什么线索?苏湘想到什么便问了出来。
傅寒川抵着唇咳了一声,含糊道:“唔,是有些事要问你。”他抬手看了眼腕表,“十一点在电影院等,你知道的。”
说罢,他便把电话挂断了。
苏湘看着安静下来的手机,马上起身去换了衣服。
电影院对苏湘来说并不陌生,在前台那边打了招呼便往那去过几次的包厢走去。
包厢里果然坐着人,里面光线幽暗,大荧幕的光影落在男人的身上,映射出轮转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