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湘抿了下唇瓣有些不忍,祁令扬把珍珠交给她道:“你带着珍珠回湘园吧。我今晚还是留在这儿。”
说完,他便将苏湘推上车,吩咐她明天早些过来,又让她开车小心。
苏湘点头答应了,今明两晚对老爷子来说最是难熬,祁令扬还是不放心他的。
目送苏湘的车离开后,祁令扬又回到了祁家老宅。
祁海鹏一个人坐在客厅沙发上,偌大的屋子只觉空冷,再加上摆放的一些纸钱祭品之类的东西,看上去还有些阴凉。
祁海鹏一个人对着那些纸钱东西发呆,祁令扬走过去叫了一声:“父亲。”
祁海鹏一回头,看到祁令扬眉头就皱了起来:“叫你回去,怎么又回来了。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忘记了?”
祁令扬拿起遥控器打开了电视机,即便是机器传出来的声音,这空荡荡的屋子便有了生气。
他笑了下,坐下来道:“来的时候就两手空空,能有什么忘记。”
祁海鹏看他意思,不赞同的道:“我不用你陪,回去。”
祁令扬没理他,从茶几底下的抽屉里拿出来他的药,说道:“你嘴上说不要留我们住,刚才我去卧室看过,里面什么都准备好了。”
“……”祁海鹏没了声音。
人越老越怕孤独,他又不是唯一的那个例外。
祁令扬把倒出来的药片递给他:“大哥出事,我知道你心里一直没放下。这两年过去了,三年四年,总会慢慢过去的。但你一天都没放下,这心里病就不会好。”
“你把珍珠托给了我跟苏湘,难道就真的不管她了吗?”
“我只答应替你把公司看管到珍珠长大成人,她还是要回到这里来的。你不在了,让她一个人在这吗?”
“再怎么样,也总要替她看着我们。万一你不在了,不怕我丢下她不管了吗?”
“就像我母亲当年那样,她一走,你就不管我了。”
“臭小子,不是说不记仇了,还记着。”祁海鹏瞪了他一眼,就着水把药吃了。
他道:“我听说你搬出了湘园,怎么回事?让你们准备结婚,苏湘不肯?”
祁令扬双肘撑着膝盖沉默不语,祁海鹏看他一眼,更觉有事。
“说说看。”祁海鹏去拿烟盒,才拿在手里,就被祁令扬拦了下来。
他盯着前面的电视,但什么都没看入眼底,神色也更冷了一些,他道:“傅寒川用了手段,恢复了跟苏湘的婚姻。”
“嗯?”祁海鹏眉头拧了起来,“什么时候的事情?”
“三年前,苏湘离开北城的时候。”
“哼,傅寒川当年为了跟你争夺傅家继承权,连老婆都不要了,我还以为他跟傅正南一个德行。他这又把人强要回去,是几个意思!”
祁海鹏自然不希望本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又多出个傅寒川来横插一杠子。
珍珠要一个完整的家,可不能就这么被拆了。
他看着祁令扬,沉着脸道:“我不问,你就一直不说了?”
祁令扬看老爷子怒气起来了,说道:“父亲,这事儿我会处理。”
他顿了下再道:“父亲,还是请你只当不知道这件事,也不要去为难苏湘,不然,她会很难做。”
苏湘现在申请强制离婚,等到跟傅寒川的婚姻关系结束还需要两年时间。
这两年里,祁海鹏如果过问起他们的婚事,这件事他早晚也会知道。
所以祁令扬认为与其瞒着,不如让他先知晓,也不要当着苏湘的面去为难她。
祁海鹏瞥了他一眼,笑了下道:“你倒是什么都为她考虑周全了。”
祁令扬苦笑:“她身上背负的太多,受过的罪也太多。我只是希望她嫁给我的时候,是完整的,没有阴郁的。”
三年前崩溃了的苏湘,他记得很清楚。直到现在,她都没有完全的摆脱那些阴影。
如果他硬要跟傅寒川争,逼着她去做些什么,他怕那个时候的苏湘,又会回到三年前,只是一个碎片拼凑出来的人,没有了灵魂,只是一具行尸走肉。
他也欠下了她一些事,用余生去弥补,也只希望她永远都不会知道……
第二天,苏湘一早就带着珍珠过来。老宅这边也已经准备起来,搭了桌子,将祭品都摆上。
苏湘做了青团最后一个摆上,等到了时辰便做了祭祀。
苏湘抱着珍珠,指着照片上的人告诉她,那是生了她的爸爸妈妈,珍珠似懂非懂跪了下来合起小手拜拜,苏湘要她叫爸爸妈妈的时候,小珍珠懵懵懂懂的跟着叫了,祁海鹏听着这一声软软的叫唤,对着照片上的人眼睛里雾蒙蒙的。
“好好好,令聪跟若涵听见了,不遗憾了不遗憾了……”
苏湘对着照片上的杜若涵,什么都没说,上前插了一柱香,拜了三拜便离开了祭桌。
说什么她一定不会辜负她所托,一定会好好抚养珍珠养大成人,这些都是空话。
她说过,不会再对任何人有所承诺。
祭祀结束以后,一行人回到了客厅休息。
祁海鹏完成了一件事,这会儿脸色好了很多,下人端来了一些茶点,他也有胃口吃东西了。
苏湘看他精神还算不错,想了想,开口问道:“祁叔叔,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当年我父母的事?”
祁海鹏看了她一眼,眉心微微皱起:“你父母?你是他们的女儿,怎么想起来问我?”
倒不是他嫌弃回答,苏湘的这个问题,让他觉得奇怪。
苏湘勉强笑了下,说道:“祁叔叔,我从小就被我父亲养在家里长大,很多事情我都不知道。现在我有些事情觉得有疑惑,所以想从认识他们的人那里了解一下他们的事。”
“不知道祁叔叔,是否还有印象?”
祁海鹏问道:“你想知道他们什么?”
“这个……”苏湘一时回答不上来了,想是那么想的,但话在嘴边,却不知道该从哪里问起了。
回到湘园,祁令扬穿着一身黑色西服坐在客厅,还在处理着公务,珍珠从外面跑进来,见到他就笑,钻到他怀里往他腿上爬。
祁令扬停下工作,抱着珍珠坐在他腿上,摸了摸她软软的头发:“跟妈妈出去玩了?”
小丫头一笑,露出白白的小米牙,奶声奶气的说:“是……”
苏湘停好车稍晚一些进来,看到祁令扬已经穿戴好,脸色稍显沉重。
她道:“怎么这么早就过去,不是明天才做祭祀吗?”
祁令扬道:“老宅的下人打电话来说,老爷子身体不大舒服,我打算下午就过去,陪陪他。”
苏湘眉心微拢,明日是祁令聪夫妻的忌日。
人最大的悲哀之一,便是老年丧子。祁海鹏一心教养出来的儿子英年早逝,老爷子心里肯定很难受。
但老爷子也是个硬骨头的,这么难受了,也不愿将珍珠接过去承欢膝下,说家里有事阴气太重,孩子太小,让她当天再过去祭拜。
珍珠是七星子,体质较差,祁家只有那么一个血脉了,祁海鹏很看重,不肯让孩子有一点点的闪失,真真是如珠如宝的疼着。
苏湘把珍珠抱了过来道:“那我先带她去换一件衣服。”
苏湘挑这个时候回北城,一方面是因为慈善晚会的事,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杜若涵的忌日。
祁令扬道:“不急,先让她小睡一会儿,免得到了傍晚她闹困觉。你先忙你的吧。”
苏湘想了想:“嗯,那我先让她去睡。”
她哄了珍珠先睡,从她的衣柜里挑了一件衣服放在床角备用,然后回到自己房间,换了一套深色的衣服。
楼下,张妈从厨房出来,将煮好的面条端出来放在桌上:“先生,可以吃了。”
“嗯,就来。”祁令扬把邮件发出去,把电脑收了起来。
苏湘从楼上走下来,就看到祁令扬还在吃东西。她道:“你还没吃午饭?”
祁令扬看了下腕表道:“唔,是有些晚,随便吃点就过去了。你呢?”
苏湘之前虽然在家,但是她有工作室的工作要忙,都是张妈备饭,这个星期开始为了给傅赢送饭,苏湘才会提前结束上午的工作,抽出一个小时准备,也就相当于自己做饭吃。
不过今天周六,她带着珍珠出去了,张妈没有准备午饭,祁令扬便吩咐张妈随便弄了一碗面条。
苏湘想到傅寒川,眉心微蹙了下。她摇了摇头,笑容有些勉强,她道:“我跟珍珠在外面吃过了。”
祁令扬看她脸色不对劲,问道:“怎么了?”
苏湘道:“也没什么,可能是午饭吃的不大舒服吧。”
她在椅子上坐下,拿了个抱枕抱在胸前。
祁令扬看了她一眼道:“吃什么了这么没精神,要不要去睡一会儿?”
苏湘摇摇头:“不用。”
祁令扬又看她一眼,叫了张妈再备了一副碗筷,然后往那只空碗里挑了一些面条进去:“你再吃些热的。”
苏湘喝了口面汤,祁令扬看她脸色郁郁,说道:“珍珠不喜欢去上语言课就算了,不用勉强她。”
苏湘吐了口气道:“不是珍珠上语言课的问题。”
“那是为了什么?”
苏湘的筷子戳在碗底,默了几秒,说道:“今天遇到了傅寒川。”
祁令扬到了嘴边的面条顿了下,放了回去,脸色也难看了起来:“他为难你了?”
苏湘道:“这倒不是。他突然问起我的喉咙是怎么治好的。”
别的,她也不想说什么了。
祁令扬一直对她坦白,作为平等,苏湘并不想瞒着他。
只是祁令扬的脾气好,但是对傅寒川好不起来,她也不想生事。
“他问你的喉咙?”祁令扬的眉毛更皱了一些,“他知道你的事了?”
苏湘摇头:“应该是不知道的吧。不然也不会来问我了。不过我突然可以开口说话,他肯定会有想法。”
除了傅寒川,应该还有很多人也想知道吧。
只不过这里面的区别,就是她在那些很多人的眼里,是励志不息的典范,通过自己不断的追寻,找到了治愈的方法,或者是运气,出去走了一趟就遇到了高人,而在傅寒川眼里,他侧重的是追根究底吧。
祁令扬的气息沉了一些,拎起筷子:“那你告诉他了吗?”
“没……”苏湘摇头,她不想再跟傅寒川有关系,便不想告诉他关于她的任何事。
“不过……”苏湘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眉头越皱越紧。
祁令扬看她:“不过什么?”
苏湘道,“我父母亲跟祁叔叔是同一辈的,眼下我找不到苏润,但是我想问问祁叔叔,关于我父母亲的事。”
“他们有没有仇家什么的。”
苏湘这么一说,祁令扬忽然想起了什么来,好像关于苏湘母亲的事,他在哪儿听起过。
他道:“你这么一说……”
他看向苏湘:“一会儿等去了老宅,问一下老爷子可能会知道一些。”
他记得,在他问起傅正南跟他母亲的事时,祁海鹏好像提到一句三大美人。只是那时候他关注在自己母亲身上,也就没有多加留意。
过了一个小时后,苏湘提前把珍珠叫了起来,小丫头还没睡醒,哼哼唧唧的眼睛都睁不开,苏湘给她套上了新买的裙子,扎了头发便抱着她下楼来了。
小丫头趴在她的肩膀上,继续眯着眼睛睡着,天真无虑,丝毫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亲已经不在了,对他们也没有丝毫的印象。
祁令聪夫妇出事的时候,她还是个小婴儿,什么事都不知道,而在凤城的时候,祁海鹏也说不想要孩子那么早知道自己父母的事,让她再快乐些时候。
其实那么小的孩子,哪里懂那么多呢?悲伤的,只是记忆里有他们的人罢了。
但随着年龄一年年的上去,珍珠也会知道自己的身世,今年她三岁,苏湘跟祁令扬都认为应该要让孩子知道她父母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