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4 我幸不幸福,妨碍你了吗?

傅寒川睨了她一眼,冷声道:“你的电话打到了我的手机上。”

苏湘恍然,大概是她情急之中按错了号码。

又是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

算起来,这是她离开傅家以后,两人第一次见面。

苏湘的余光凝着窗边一脸阴沉的男人,咬了咬干裂的嘴唇,手指动了下,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签了离婚协议,已经跟他没关系了,他其实没有必要再来找她了。

等这个案子结束以后,大概民政局的离婚证也可以拿到了。

想到这里,苏湘的窒闷感更重了,好像比山土压在她的身上更加不能令她呼吸。

……

同一家医院的另一个病房。

陆薇琪看完新闻,脸色煞白,后背沁出了冷汗,不光不定的忽闪着,手指紧紧的抓着被子。

病房的门推开,万茴走了进来,在床尾站定,淡淡看着她道:“你这个时候撤销对苏湘的指控还来得及。”

陆薇琪的神经像是被针扎了下,竭力镇定的眼底闪着狂热:“妈,为什么你一样要我撤销对她的指控,你是我妈,你该帮我的不是吗?”

从那个视频在网上流传开始,万茴就在一直在让她撤销指控,母女两个已经为此争执了几次。

万茴手指指着电视机,痛心疾首的道:“人都已经抓到了,你以为你的那个粉丝还能为了你死扛到底吗?”

“如果他真的是你的粉丝,就不会拿着拍到的那段视频来要挟你了!”

陆薇琪眼睛剧烈的晃了下,脸色更白了些,呼吸都屏住了。

万茴深吸了一口气说道:“你的银行账户,这几天有多笔大的金额出去,这么大的动静,你以为就没有人注意到了吗?”

“你是我的女儿,我不希望你把自己毁了,还毁得这么的彻底!”

“你这个时候不收手,你陆薇琪三个字,以后就是躺在臭水沟里的名字,人人唾骂!”

陆薇琪动了动嘴唇,扯出一个像是笑又像哭的表情,僵硬的动了下脖子,看向万茴道:“妈,我不会撤销的,不会!”

手指一根根的攥紧了被子,泪水从她的眼眶滑落下来:“妈,你知道为什么吗?”

万茴皱紧了眉头:“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妈,是你说,只要我站在世界的巅峰,当我功成名就的时候,就什么都会有的。”

陆薇琪露出了个笑容,抬头看着上方的电视机:“我只是在找回我应该拥有的一切……”

……

不过两天时间,随着警方公布的调查案情,舆论发生了大扭转,完整的视频也在网络上流传了开来。

苏湘的手上拿着新的手机,一脸平静的看着这段视频。

这才是她记忆中的真相。

视频里,先是陆薇琪打落了她的手机,又将她的手机踢落下台,狰狞的脸孔与她平时巧笑嫣然的模样大相径庭。

一看就是陆薇琪在故意的激怒她,才刺激的她动手打人。而陆薇琪自己晃动了下身体,往后倒了下去,她只是本能的伸手救人,而不是推她下去。

苏湘的喉咙翻滚了下,心里在最初的喧嚣过后慢慢的平静了下来。

发布视频的人是陆薇琪的粉丝,原本打算在她演出结束后去后台找她签名,看到她往舞台上走过来便跟了过来,也就看到了这一切。

他拍下了完整的视频威胁了陆薇琪要封口费,而当时苏湘又对警方也立了案,陆薇琪就加大了筹码,要那个人篡改了视频发布出去。

苏湘手指一松,往后靠在枕头上,双眼瞧着头顶的天花板。

在经过巨大的压力以后,此时她紧绷的神经彻底放松下来,身体只觉得无限疲惫。

傅寒川站在外面,看着那个侧着身微微抖动着肩膀的女人,握了握手指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陆薇琪的病房门口站了两个警察把守,傅寒川对他们点了下头,走了进去。

陆薇琪坐在轮椅上,今天她穿的不是病号服,而是一件红色的衣裙,她还化了妆,一脸明丽,跟往日一样耀眼。

“你终于来了。”陆薇琪看着走进来的男人,微微的笑了下。

傅寒川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开口道:“你做这么多,不觉得很无聊吗?”

“呵呵……”陆薇琪低头笑了下,“无聊,在你的眼里,我为你做的事情,只是无聊吗?”

“嗯。”傅寒川没有什么表情的点了下头,走到一边的沙发坐下。

陆薇琪深深的望着他,现在她终于可以用真实的眼神去看他,不用在他的面前假装她不爱他。

“傅寒川,你知道吗,我从来没有停止过爱你。我们都还没有说分手,可是为什么,你那么快就忘记了我们的爱,你怎么能够跟一个害了你的人结婚生子?”

傅寒川神色淡然:“你在离开北城,去俄罗斯的那一刻,就是分手,我没有义务对你痴情不忘。”

“其实你自己心里清楚,不要拿这个成为你不肯放手的理由。”

傅寒川的口气冰冷,不留情面。

陆薇琪的脸色充血通红,激动了起来:“你把你的冠军奖杯给了我,而我为了你去深造,只想给你一个最完美的我!”

“我说了,你做的事情,在我看来是无聊。”

当一个男人决定跟一个女人求婚,就是愿意包容她的一切,至少在那一刻,他们的眼里有爱情,缺点也是优点。什么为了更完美的转变,都是毫无意义的浪费时间。

陆薇琪喉头翻滚着,她做的所有一切,那么多那么多,只换来他无情的两个字,无聊?

“傅寒川,你知不知道,你有多残忍?对我有多不公平?”

“我在俄罗斯,看到你跟那个女人的新闻,你知道我有多么崩溃吗?”

傅寒川吸了口气,语气一如既往的平调:“你去了俄罗斯以后的事情,就与我无关了。”

“或者你也可以理解为,这是你自己造成的后果,无论你怎么崩溃,这是你该要承担的。”

“但是你却把这份承担,变成了对别人的报复!”

傅寒川语气一冷,看向陆薇琪的眼神充满了厌恶。

他的这一眼神,几乎将陆薇琪击垮。

“我为你做那么多,在你看来成了无聊的报复,那么她呢?她害了你,为什么你要这么的护着她?”

“这三年里,你过得不幸福!”

傅寒川嗤笑了声,像是自言自语了一句:“这个世界上,怎么总有那么多对别人的生活指手画脚的人……”

他抬眸看着陆薇琪:“我幸不幸福,妨碍你了吗?”

北山脚下的一座小村庄。

苏湘坐在一家苍蝇小馆子里心不在焉的吃着豆花。

祁令扬告诉她,最后锁定的id地址就在这个村镇上,警方也找到了这里来,从她这个窗口,可以看到街道上停着的警车。

苏湘心里有着小激动,只要找到这个人,就能证明她的清白了。

其实她没有必要亲自跑到这里来,但是要安静的待在苏家等待消息,也是度日如年的感觉。

魏兰茜话里话外都在让她离开苏家,她心里记挂着傅赢,书也看不进去,每天脑子里都是乱糟糟的。

正心乱时,一辆黑色的车进入了视野,这本没什么值得注意的,但是这辆车,跟傅寒川车库里的某辆车很像,不过傅寒川的那一辆是白色的。

一想到他,苏湘咬了下嘴唇,捏起勺子挖了一勺豆花,还没塞入嘴里,余光瞥见车上下来一个人。

莫非同?

苏湘心里打了个问号,他来这里做什么?

苏湘眼见着他下车买了一瓶水,然后开着车走了。

苏湘皱起了眉,目光随着那辆车看过去,前面就是山了。

这种阴雨天,莫非同不可能上山去看风景吧?

苏湘想着莫非同出现在这里的可能性,手中的勺子有一下没一下的将豆花捣成了碎末。

莫非同是傅寒川的朋友,不过这个人一向讨厌她,他跟陆薇琪是好朋友……

好朋友!

苏湘手一抖,差点将豆花打翻了,急急忙忙的抓了手包追了出去。

雨势渐渐的大了起来,苏湘追着前面的车,尽量的缩短距离,好在这地方偏僻,路上车辆不多,她一路猛踩油门追过去,没有出什么意外。

那个视频经过剪辑再发布上网,就是为了“证实”她的罪名,能让人这么做的,就只有陆薇琪了。

可现在陆薇琪受伤住院,莫非同出现在这里,难道是要去见那个人?

那个人躲在山里面吗?

难怪警方在村镇里找不到人。

莫非同的车在山脚下的一个路口停了下来,前面车子就无法通行了。

苏湘也跟着将车速放慢了下来,因为紧张,她屏着呼吸匆忙的给曹警官打电话,叫他派人往山上找找看。

苏湘坐在车里,矮着头看着前方莫非同一步一步的往山上走。他打着伞,一开始还能看得清人影,但是再上面人影就开始模糊了起来。

苏湘咬紧了牙,紧握着手机在车里急的抖脚。

电话不时的打进来,苏湘看到是傅寒川的名字就挂断了,这个时候她没心情跟他吵架。

警车还不上来,再不过来,就看不到人了!

跟上去?

苏湘往来时的方向又看了一眼,沉了口气后,打开车门尾随了上去……

……

傅寒川拧着眉毛看着又被挂断了的手机,她居然敢一个人跑到山里头去,她是疯了吗?

他给曹振打了个电话以后,拎着外套大步的走了出去。

大约一个小时后,傅寒川的车也出现在了北山脚下的村镇上,正要往山里开进去的时候,乍然的听到了前面传来的一声轰隆声,像是打了个闷雷似的。

就见前面半山腰的地方,袅袅的冒起了烟。

傅寒川脑子一白,脸色顿时变得铁青,踩了油门往前猛冲。

……

要被压死了吗?

还没看到还她的清白的那一天……

她还没看到傅赢……

苏湘半睁着眼睛看着头顶上的天空,淅淅沥沥的雨丝,怎么那么多啊……

“苏湘,你要敢死了,我就立即给傅赢找后妈!”

眼前是傅寒川狰狞的一张脸,他睁着一双猩红的眼,狠戾的眼神像是要吃了她。

“麻麻,要抱抱……”

傅赢!

苏湘猛咳了一声,打了个激灵,空白一片的脑子立即的浮现了傅赢的小脸。

一想到傅赢,也不知道哪里来的一股力气,她用力的挣扎着从压在身上的土块里爬了出来。

“咳咳……咳咳……”

苏湘又是咳又是喘气,惊魂未定的看着刚刚把自己掩埋了的地方。

她追着莫非同,忽然前面就传来了一声爆响,紧接着旁边的土石就压了下来。

莫非同!

苏湘往前看了眼,连滚带爬的跑了过去,双手刨了起来。

莫非同已经完全被土石掩埋了,苏湘也不知道他确切的掩埋地点,一连挖了几个地方,才挖到了一双脚。

她松了口气,更加紧了手上的动作,砂石划破她的手掌,丝丝血迹混着泥水往两边堆起来,过了不知道多久,总算看到了莫非同的脸。

他双眼紧闭,脸上的黄土被雨水冲刷着,苏湘咽了口唾沫,手指都颤抖了起来。

她张了张嘴巴“啊啊”了两声,但是她叫不出他的名字,只能凭着记忆中,秦舟在学校教过的紧急救人的办法,一下一下做着心肺复苏。

她远望了下山下的路,湿漉漉的头发随着她的动作在脸颊两边晃荡。

随着那一声爆炸声,这边的山路基本上被山土淹没了,也不知道还有没有人能够上来。

苏湘急的掉眼泪,胡乱抹了一把脸,再接着做按压的动作。

莫非同只觉得最后一丝温度也抽离了自己的身体,刚才还觉得身体又疼又沉,现在他觉得自己就要飘起来了。

忽然,有个地方传来了一点点的暖意,尽管几乎感觉不到,但不同于他的冰冷,所以感觉分外明显。

一口气渡入进来,像是往他身体里打气似的。

莫非同第一次知道,空气是什么滋味。

“咳咳……”

吃力的撑开眼皮,模模糊糊的看到面前有个人影在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