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家老宅。
祁令扬坐在花园的凉伞下面晒太阳,桌上放着一杯咖啡。
他手里拿着手机,看着上面的那一行字若有所思。
前段时间他没去学校,后来再去的时候,教学主任却告知他,苏湘由于被人举报没有教师资格证,暂时停职了。
家里有些事……
是傅寒川搞的事情吧?
就连沿线的地铁站,所有的娱乐设施清空,据说是一夜之间。
祁令扬慢慢的捻着手指正想着什么事情,身后一道身材曼妙的身影走了过来。
脚步很轻,踩着枯黄的草坪发出沙沙的声音。
女人噙着笑,像是想要恶作剧似的走到了椅子的背后,手臂轻轻的举起来想要捂住男人的眼,只是才过了他的头顶,手腕就被人捉住了。
杜若涵嗔笑着道:“讨厌,只是想吓唬一下你,就被你发现了。”
祁令扬回头,松开了她的手腕,淡淡的道:“我听见你的脚步声了。”
说话的时候,他把手机收了起来,面朝下的放在了桌上。
杜若涵不是没有发现他的这个小动作,视线在手机上面扫了一眼,随后在桌子另一侧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她盯着他的侧脸看了一会儿,表情有些幽怨:“令扬,你是不是喜欢上别的女人了?”
祁令扬转头看她,沉声道:“大嫂,你我之间,好像不应该谈论这些。”
一声大嫂,令杜若涵的表情痛苦的抽搐了下,她咬住了嘴唇低下头,双手绞着手指,苦笑了下轻声的道:“我……好像总是忘记……”
忘记了她已经嫁给了另一个男人,却牢牢的记着她爱的人,是眼前的这一个。
手指捏了再捏,指骨都开始发白,痛到了心里,杜若涵才抬起头来,再淡淡的笑了下说道:“我只是看见你最近一段时间好像总是很忙的样子,在忙些什么?”
他在忙什么,让他这段时间都没有来看她?
当然,这句心里的话,她不能问出口。
刚刚的那个小举动,都已经是她忘情导致了失态。
尽管那个小举动,是他们曾经最亲密的时候常常玩的小把戏。
杜若涵微微笑着,把爱恋的目光强行的收了起来,用着平静的目光看着他道:“作为大嫂,这些我总能问吧?”
祁令扬喝了一口咖啡,说道:“没什么,在帮着卓易做些事情而已。”
“哦……”
两句话后,好像两人再无别的话可说。
一阵风吹过来,几根黄草被风赶着跑,两人的目光都追逐着那几根草。
在别墅的二楼,一道冰冷的目光往楼下注视着,看了许久。
祁令扬放下了咖啡杯,感觉再无话可说,正要站起来,身后又听到了草地摩擦的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转头一看,他的大哥祁令聪正缓步走来。
男人戴着黑框的眼睛,看起来也是非常英俊的,但是因为过于严肃,给人一种很强势很冷酷的感觉。
这种强势感,就连他穿了显柔和的米色针织外套都未能减缓半分。
而祁令扬脸部线条就要显得柔软温文一些,一双狭长的凤眼更多了几分多情的意味。
兄弟两个,长得并不相像。
祁令扬站了起来:“大哥。”
祁令聪点了下头,杜若涵一看到祁令聪,就微微的瑟缩了下肩膀,轻声的唤了一声:“令聪。”
祁令聪走过去,将手里拎着的外衣披在她的肩膀上,低声说道:“出来也不知道加件衣服。”
说完,他才转头看向祁令扬:“你今天怎么会想到过来?”
祁令聪跟杜若涵结婚以后,并未搬离祁家的老宅,作为祁家的正式继承人,住在老宅就象征了他的身份,相反,祁家长子结婚,次子祁令扬就只能搬出去住。
祁令扬笑了下道:“没什么,听祥婶说大嫂病了,就过来探望一下,顺便送了些补品给大嫂补补身体。”
祁令聪看了一眼杜若涵,她瑟缩着站在他的身边,好像稍微大一点的声音都能惊到她。
祁令扬微微的皱了下眉,大哥过于严肃,杜若涵从小就怕他。
他们三个人,其实是一起长大,算是青梅竹马。
只是杜家为了家族更好的发展,硬是把杜若涵嫁给了祁令聪,硬活生生的拆散了一对恋人。
祁令聪淡漠的道:“二弟有心了,不过你大嫂没什么事,没必要大惊小怪的,她只是怀孕了。”
祁令扬的眼眸微微一震,看向了男人身侧那道纤柔的身影。
她怀孕了?
不过他们结婚都已经有四年了,这个时候有孩子都嫌晚了。
“那,就恭喜大哥大嫂了。”祁令扬笑了笑,温润的脸上并无太多复杂的神色。
杜若涵的脸颊倏地通红,眼睛里那一点哀伤几乎忍不住就要流露出来,哀怨的看了身侧的男人一眼,手指紧紧的捏住。
她一点也不想怀上祁令聪的孩子,一点也不想祁令扬知道她怀孕了。
但他那一声恭喜,是真心的,还是也跟她一样痛苦?
杜若涵紧紧的盯着祁令扬,想从他的脸上看出什么来,可是他微微笑着,什么都看不出来。
祁令聪面部表情依然是冷淡的,唇角略微弯起一个弧度,点了点头:“我也期待这个孩子很久了,若涵能怀上,确实值得恭喜。”
兄弟两人面对面的注视着,空气中好像有一股微流在涌动,过了会儿,祁令扬抽回了目光,看向杜若涵道:“那大嫂就好好保重身体,也请大哥好好照顾。”
他再看向祁令聪,墨色的眼眸里并无过多的情绪:“我还另外有事,就先走了。”
祁令扬拿起手机,转身的时候,杜若涵下意识的脚步往前一步,手臂上一紧,祁令聪紧紧的捏着她,冰冷的目光盯着她:“你想去哪儿?”
……
此时的傅氏大楼,所有人的皮都绷紧了。
大概这是所有公司都有的通病吧,老板不在,就有种松一口气的感觉,老板一回来,个个都兢兢业业。
更何况是傅寒川那种不苟言笑,要求严厉的老板。
总裁办公室里,傅寒川手里捏着一只小黄鸡,眯着眼打量着。
黄,色的绒面,难看的小鸡嘴,大饼似的脸上戴着一副金色眼睛,做工看着就粗糙。
这种廉价的娃娃,她居然还放在房间,留着瞻仰吗?
傅寒川随手一扔,空中一道抛物线划过,小黄鸡落在沙发皮面上,反弹了下滚落到了地上。
苏湘睁开眼,想说什么,手刚动了下,手背上的刺痛传来,再加上傅寒川那不耐烦的冷脸,就什么都不想说了。
她背过身去,没理他。
他有时间搭理她吗?
他忙着跟大明星约会,她哪里敢坏他的好事啊。
再说了,她苏湘算是老几,还是不要自不量力了。
恐怕,巴不得她消失才好呢。
苏湘一想到新闻报道上的,心里就难受,肚子更加感觉一绞一绞的疼,身体蜷得跟虾米似的。
傅寒川最烦她闷不吭声,什么都憋在心里。他站起来,大手搭在她的肩膀稍稍一用力,她那小身板就被他拨了过来。
“我说你……”
刚开口,他看到她惨白的小脸满头冷汗,细细的眉毛都绞了起来。
他的语气一松,说道:“还是很难受?”
傅寒川知道苏湘有痛经的毛病,侧身坐在床边,大手伸进被窝里,将那只热水袋放在了她的后腰,手贴在她的肚子上,给她搓揉了起来。
她生傅赢的时候刚过春节没多久,又是在地上躺了那么久,病气儿已经入体,之后大家都忙着照顾老爷子跟小婴儿,他一个大男人初次遇到这种事,也没有人跟他说起,她坐月子的时候就被冷落了。
到后来发现她落下了病根,调理了许久,只稍有成效。医生的意思是再生一胎,重新坐一回月子好好调养身体。
傅寒川一听到那个就皱了眉,否定了医生的提议。
他有傅赢就够了,也不可能让她再生。
不知是打下的点滴起作用了,还是热水袋跟他的搓揉起了作用,苏湘没有那么难受了。
她拿起搁在枕头边的手机打字:我以为你在西班牙,远水救不了近火。
傅寒川看到她写了西班牙,垂眸看到她的小脸,尽管她尽量的装作不在意,但还是捕捉到了一丝落寞又怨愤的痕迹。
他道:“你看到新闻了?”
苏湘点了点头。
郑恬儿是现在的一线流量小花,风头正劲,随便一件小事都能上热搜,更何况是这种事情。
苏湘一想到他的手前脚碰了别的女人,这会儿就贴在她的肚子上,心里立即涌起了恶心感,也不管他刚帮她搓揉过,就捉住他的大手丢出被子,与他保持距离。
她这会儿想什么都写在脸上,傅寒川脸色寒了寒,沉声道:“什么意思,你嫌我脏?”
“苏湘,你有什么资格嫌我脏?”
傅寒川对着别人毒舌,但还适当把着分寸,可也不知道怎么的,对着苏湘就没了底线,令人难堪的话不经大脑就脱口而出。
看到苏湘眼眸里慢慢湿润了起来,他告诉自己,谁让她过河拆桥的,谁让她跟祁令扬不清不楚的。
他跟郑恬儿根本就没什么,是那个女人发q情,她倒什么都不问,先嫌弃他来了。
两人就这么僵持了起来,一直到点滴打完。
很晚的时候才回去,宋妈妈看到都沉着脸进来的两人,知道这场架还没吵完。
宋妈妈已经见怪不怪,只尽着下人本分上前说道:“小少爷我已经先哄睡了,如果先生太太没别的事的话,那我也去睡了。”
傅寒川挥了挥手,一转头就看到苏湘捧着那只热水袋往房间走。
祁令扬买的热水袋就那么温暖她?
傅寒川心情恶劣,走到自己的房间就“砰”的甩上门。
宋妈妈还没走到自己房间,听到那声响亮的声音,心里叹了口气。
这么晚了,先生怎么不问问太太吃了没有啊?她的脸色那么差,一定又是身体不舒服了。
这个问题,在傅寒川抽完一根烟以后终于被想起来了。
他烦躁的摁灭烟头,走出卧室。
屋子里静悄悄的,傅寒川走到厨房,挑起衣袖往空锅里加水。
麻烦的女人。
宋妈妈进了房间以后就悄悄的留了门,留意着外面的动向,过了许久都没听到动静,心里还是放心不下,正打算出去给苏湘弄点吃的,走到一半路的时候,就听到厨房有放水的声音。
她松了口气,先生心里还是有太太的。
宋妈妈折返了回去,而傅寒川在煮了一锅面条以后,看着那冒着热气的两碗面,眉头皱了皱。
只是两碗阳春面,除了一把葱,什么都没放。
这是他第一次下厨,真是见鬼了,他还能有下厨房的一天。
他往卧室的方向看了一眼,这才端起托盘。
苏湘这么长时间,除了喝了那一杯可可,就没再吃过什么东西,肚子虽然饿,但没什么胃口,不想吃什么东西。
房门打开,她听到脚步声就立即闭上了眼睛。
傅寒川看着她微微翕动的睫毛,一看就知道她在装睡。
他冷声道:“起来吃东西。”
苏湘没动,傅寒川上去拖起她,她抱着的热水袋就掉了出来,傅寒川一看就来气,直接将热水袋丢到床尾,把面碗塞到她的手里:“宋妈煮的,吃了再睡。”
苏湘知道傅寒川的脾气,若不答应他,他能一直跟你耗着。
她没那个力气跟他折腾,捧着碗把面吃了。
傅寒川看了她开始吃了,这才端起另一碗面自己也吃了起来。
只是第一口面吃下去,他的眉头又是一蹙,味道咸了,而且面条很硬,好像没有完全煮透。
他看了眼苏湘,见她像是没知觉似的,一口口把面全都吃了。
傅寒川垂眸,三两口的也把自己的面吃完了。
他做的东西,不管好不好吃,她都得吃完,她有这个觉悟就好。
苏湘吃完了面,把汤留下了,傅寒川没说什么,端着空碗出去了。
卧室里又恢复了一室的清冷。
苏湘坐了一会儿就想抱着热水袋睡下,看向床尾的时候,那只紫色的有心形花纹的热水袋不见了。
傅寒川在自己的卧室洗完了澡,躺下的时候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脑子里净是苏湘那张委屈含泪又倔强的小脸,还有她默默低头吃面的模样。
像是装了个切换仪,脑子里那两张脸不停的在切换。
傅寒川猛地坐了起来,从床头柜上找了本书看,想换点别的事情转移注意力,结果盯着第一行字半天没动,脑子里又是她疼得苍白小脸的模样。
他扫了一眼垃圾桶,那只紫色热水袋的葬身地。
切,心形?
他祁令扬的意思还能再明白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