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几日,湛飞鸣就来到了京城。
他果然将妻子也一并带来了,那女子名叫段雁蓉,比秦雨缨年长几岁,身段纤细,眉眼秀气,安安静静不怎么言语,笑起来时格外清丽。
“雁蓉不知自己已是将死之人,还望夫人为在下保守秘密。”湛飞鸣向秦雨缨恳求。
他有陆泓琛的残魂在身,能窥得段雁蓉的寿命,明知她在这世上的日子极短,却还是无法抑止,爱她如狂。
他原本是不服陆泓琛这个阎君的,思及陆泓琛能让段雁蓉与自己一同投胎转世,这才答应陆泓琛,一旦天地发生变动,一旦秦雨缨处在危险之中,便立刻赶往七王府保护其免遭他人毒手,以此作为条件,换取下一世能与段雁蓉青梅竹马,再续前缘。
段雁蓉自始至终不知湛飞鸣身份,在骊国京城游玩了几日之后,忽然染上重病,咳血不止,遍寻名医之下病情未能缓解,反而愈发严重,身子也开始日渐消瘦。
秦雨缨能治病,却不能改命。
上一次企图为陆泓琛改命,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却仍没能逃过那雷劫,落得了个缺魂少魄的下场。
而今仙骨已失,更是没了曾经的那等本事。
看着这对苦命鸳鸯在自己经历生死离别,她心中不可谓不难过,湛飞鸣却是异乎寻常的平静,带着段雁蓉游湖坐画舫、做花灯、放风筝,慢慢走完了这最后一段日子。
段雁蓉是在他怀中咽气的,那日他亲手给她做了一个花环,她从未试过这般花哨之物,笑得赧然而虚弱。
他看着她身上的死气越来越重,如同挥之不去的浓雾,心中如打翻了一杯鸩酒,苦涩的滋味一点点渗入心脏肺腑……
待到怀中人呼吸渐弱,疲倦地合上了双目,他既未哭也未笑,眸光深如湖水,忽而有了一种此生无憾之感。
他是亲手将那残魂取出的,秦雨缨不知在清醒之下,取魂究竟有多痛苦,只知再见湛飞鸣时,他已是一具冰冷的尸骸,面容平静无比,就如睡着了那般。
那最后一丝魂魄飘于空中,诡谲如画,一见陆泓琛,便立刻钻入了他掌心之中。
秦雨缨怔在原地良久,实在不知该如何言语。
她总觉,这二人像极了她与陆泓琛。
若陆泓琛是妖,而她是凡人,结局大抵也会如此这般。
幸而这结束并不意味着永世分离,下一世,他二人或许还能再续前缘,若是不能,她定亲自要去找那月老,威逼也好、利诱也罢,须得让他将红线牵在这二人手中才行……
段雁蓉重病离世的这段日子,皇宫之中出了不少大大小小的事。
其中有一件事,格外古怪,那便是被关押在慎刑司的“刺客”,被人暗箭所杀。
旁人不晓得,秦雨缨却是再清楚不过,那“刺客”是陆泓琛攻打异族时抓回的死士,与上次的埋伏一事根本毫无瓜葛。
之所以有人会杀他,十有八九是做贼心虚,生怕这人会走漏风声。
与此同时,七王府中。
“你说,那人会中计吗?”秦雨缨闲来无事,坐在院中的秋千上,淡淡思忖。
风吹动她额角的发丝,那缕纤长的头发从小巧玲珑的耳垂旁滑过,牵动着陆泓琛的视线。
他的眼神略微变得,修长的手指微动,替她捋起那发丝。
发梢拂过脸颊,微痒。
秦雨缨清澈的眸子轻轻眯了一下,转目看向身旁这座冰山,看出他眸中的,赧然之下没好气地报以一记白眼。
敢情自己方才问的,这座冰山一个字也没听见耳朵里?
经此一瞪,陆泓琛略微回过神来,只觉她恼羞的神色十分有趣,心里那根弦仿佛被什么拨动了一下,余音袅袅,绕梁三尺而不绝。
不知从何时起,她的一颦一笑如此能牵动他的心绪。
他感叹这岁月静好的同时,又忍不住隐隐担忧。
倒不是怕何妃与漓元这两个奸险小人再使毒计,而是担心那天门迟迟不开,只怕会有什么变故。
近日他偶尔会在梦中听见一些怪语,伴随着阵阵哀嚎,声音凄厉,似有似无,亦真亦幻,仿佛与人间隔着一段遥不可及的距离。
若能打开天门,瞧个究竟,自然是好。
可天门紧闭,就连他也无计可施。
难不成天君打算就这么断了与人间的来往,当一辈子缩头乌龟?
以陆泓琛对此人的了解,此人倒不至于如此懦弱怕事,更何况,两两交锋,天君并非没有胜算……
“你又在想些什么?”秦雨缨伸手抚平陆泓琛眉心的那丝褶皱。
每每有心事,他就会不知不觉蹙起两道剑眉,眉宇间多出一分凝重。
只是在她面前时,他不常将这分凝重溢于言表,无论发生何事,他都不想让她太过担忧。
其实,即便陆泓琛不说,秦雨缨也多多少少猜得出。
他的愁烦,必定与那久闭的天门有关。
至于何妃和那漓元公主,对陆泓琛来说不过就是两只无足轻重的蚂蚁,根本用不着忧心忡忡地提防。
陆泓琛未答,而是说道:“过两日,湛飞鸣要来骊国。”
湛飞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