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二章 毒

当初,此女先对他加以勾引,而后又贼喊捉贼,将他交到了官府手中,令他挨了不知多少板子,被打得那叫一个皮开肉绽……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如今他为刀俎,她为鱼肉,想想都觉快意无比。

秦雨缨醒来时,已躺在了一间简陋的茅草屋里。

屋子空空如也,只在正中央摆了一张破旧的红漆木床,床上不见任何被褥。

一股腥味涌入鼻息,她狐疑,仔细一瞧,才知那木床并非漆了红漆,而是被血染成的那般模样。

血迹新的新旧的旧,深的深浅的浅,密密麻麻,看得她一阵作呕。

那哪里是血腥味,分明就是浓浓死气。

若无百十人丧生于此,死气断然不会如此浓烈,看来这简陋破旧的茅草屋中,曾有过不少亡魂……

“你醒了?”一个声音传来。

那人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长了一张十分清瘦的脸,星目剑眉,眼窝极深,五官的轮廓似乎与骊国人略有不同。

“你是异族人?”她迟疑了一瞬,立刻反应过来。

“猜得不错。”男子点了点头。

“是何人将我抓来的?”秦雨缨问。

她早已不记得先前的事了,只瞧见手心有一行短短的蝇头小楷——“与阎罗那厮逛庙会”。

文字有些旧了,不似新写的。

这也就是说,逛庙会或许已是昨日的事……

男子无心回答:“你只需知道我是你的主子便是,何须计较那些有的没的?”

被抓到这儿的人,问的皆是同样的问题,着实令他有些厌烦。

说着,他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小药瓶,拔开瓶塞,轻嗅了嗅。

这动作在秦雨缨看来极为眼熟,她清澈的双眸微眯了一下:“你是毒师?”

“什么毒师,我是药师。药包含毒,毒却不一定能算作药,这两者,不可混为一谈。”鸿颉纠正。

他痴迷用毒,更痴迷研究医药之术,自然不允许旁人只唤他毒师。

秦雨缨不置可否,看了一眼那小小药瓶。

“这是砒石?”她问。

“你是如何知道的?”鸿颉不免惊讶。

“砒石,味辛,性热,能蚀疮,截疟,可用于瘰疬,顽癣,寒痰哮喘和疟疾。”秦雨缨道。

这些,她早已能倒背如流。

鸿颉点点头,眸光更是诧异:“说得不错……不过,这瓶中并不只有砒石。”

说着,将瓶中之物倒在了手心。

那古怪的气味全然散发出来,瞬间弥漫了整个房间,甚至盖过了浓郁的血腥味。

秦雨缨瞥了一眼他掌心那红白相间的粉末,道:“除却砒石,还有钩吻、鸩酒、砒石、鹤顶红、番木鳖。”

鸿颉眸光微变:“你竟懂毒?”

“你知不知我是何人?”秦雨缨反问。

她擅长医药一事,在骊国可谓众所周知,此人眸光如此惊奇,显然并未听说过此事。

故而,她猜测,这人应当还不知她的身份。

鸿颉摇头。

这个,他还真是不晓得。

只听说此女身娇肉贵,不是出自寻常人家,似乎是个什么妃子。

“我是骊国的七王妃。”秦雨缨道。

“七王妃?”鸿颉思忖了一下,问,“你是那陆泓琛的妻子?”

“正是。”秦雨缨点了点头。

“原来是他……”鸿颉蹙了蹙眉。

“你认得他?”秦雨缨忙问。

“当然认识,骊国战神,何人不晓得?”鸿颉的语气里是浓浓嘲讽。

原来是陆泓琛的发妻?

难怪蔺长冬会那般叮嘱,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将此女活活毒死。

听闻陆泓琛对发妻用情颇深,抓住此女,便能对他加以要挟。

辽军势力不可小觑,若能使得陆泓琛退兵,说不定大军就能因此顺利进入骊国,直攻那传闻中坚不可摧的京城……

一想到骊国伏尸百万、流血千里,鸿颉眼底就多了一分笑意。

他想得着实简单,那分笑意,令秦雨缨有些不明所以。

秦雨缨顿了顿,没再言语。

看来,这十有八九是陆泓琛的仇人。

她虽不知自己是如何来到这里的,但那将她抓来的人摆明没安好心,不然也不会把她交到这毒师手中。

先前有个贺亦钧因她的缘故丢了脑袋,说不定此人就是贺亦钧的同党,专为了报仇来的……

这样一来,她活下去的机会就少之又少了。

不是她不想用武力杀出一条血路,而是被那绳索牢牢绑住,且浑身绵软无力,显然是中了毒。

都说女本柔弱,为母则刚,这话一点也不假。

腹中的孩子,是秦雨缨拼尽最后一丝力气也要活下去的原因之一。

至于陆泓琛,不见了她的踪影,定已心急如焚,若她有什么三长两短,他一怒之下真不知该做出什么事来……

失去一个人的滋味,就如在心头生生剜下一块肉来,伤口无从填补,那渗出的血,不是血,而是酒,随光阴流转越酿越浓,浓得令人肝肠寸断。

她断然不愿留他一人存活于世,经受这般痛苦。

而今她虽被人囚禁,却并非没有生机……

看向面前那手拿毒药之人,她再次道:“我不仅知道你手中毒药的名字,还知我此刻是中了何毒……你要不要与我打一个赌?”

“什么赌?”鸿颉来了几分兴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