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向陆泓琛这个儿子时,太后满脸慈爱:“琛儿,你已是半个当爹的人了,待那小世子一出世,哀家便劝劝皇儿,让他重新将那将军的名号给你……”
言下之意,陆泓琛可继续上朝议政。
之所以如此说,是因秦雨缨的孕期,比那薛贵妃晚了数月。
待薛贵妃生下皇子,夜朝便有了太子,而有了太子,皇位怎么着都不会再落到王爷身上……
故而,不管秦雨缨生下的是世子还是郡主,都不会影响那储君之位。
既然对皇位构不成威胁,皇帝又何必非得让陆泓琛继续当一个闲散王爷?
瘟疫虽已销声匿迹,接踵而至的旱灾却愈演愈烈,边境有胡人虎视眈眈,想趁骊国粮草空虚之际大举入侵,朝野上下明面上不说,实则都指望着陆泓琛这个大将军。
毕竟,除了他,再无旁人有本事在胡人手中大获全胜。
可官复原职,在秦雨缨看来并不是件好事。
原因无二,一旦陆泓琛再次坐上将军之位,便意味着他又要率兵镇压胡人。
她未曾见过战况之惨烈,只听杜青这个副将提及过。
驰骋沙场,稍有不慎便是马革裹尸的下场,再者说,边境除却胡人,还有那令人防不胜防的异族,她不免忧心起了陆泓琛的安危。
陆泓琛将她的担忧瞧在眼里,待离了太后寝宫,他道:“旱情若不见好转,老八会领兵去南疆运送粮草,前些年连年丰收,各地皆有储粮,这次定能渡过难关。只要兵营中粮草富足,胡人便不敢进犯。”
秦雨缨点头:“希望如此……”
想了想,她道:“万一你要领兵打仗,我便随你同去。”
根据那生死册上的记载,陆泓琛仅剩一年阳寿,眼看一年已过去两月有余,她不担心自然是假。
要是能想个法子将那寿命改了,便再好不过。
可生死册岂是旁人能轻易更改的,除却阎罗,还有那上天下地无所不能的天君,怕是无人有那等本事……
一想到阎罗如今待在凡世,秦雨缨就觉有些荒谬。
地府失了主心骨,真不知该乱成什么样子……
直觉告诉她,阎罗法力尽失,与那上册书籍有关。
可古籍若存心与她作对,为何不干脆逃之夭夭?
它分明有到处乱跑的本事,离开七王府对它来说想必不难……
思绪不知不觉就飘飞得有些远,耳边忽然传来一阵笑声,秦雨缨转目看去,才知不知不觉就已行至了永乐宫。
这里是皇后的住处,往常十分安静,今日却热闹得很。
宾客接踵而至,宴席早已摆上。
秦瀚森与那些王侯将相皆不熟识,唯独同陆文霍这个八王爷很有话聊。
毕竟曾在辽城一同对抗过瘟疫,可谓是生死之交。
陆文霍这人生性不羁,连衣着都往往比旁人鲜艳几分。
今日,他穿了一身极为惹眼的靓蓝袍子,无论走到何处,都颇引人注目。
连带着,身旁衣着平平无奇的秦瀚森,也吸引了不少目光。
二人斗嘴的当口,秦雨缨正忙不迭找那上册古籍。
那书分明被她收在了怀中,不知为何竟不见了踪影。
找来找去,始终一无所获。
心急之下,她打算让陆泓琛吩咐暗卫将各个厢房搜寻一遍,推门来到书房,却瞧见那书好端端躺在桌案上,安静得像是从未离开过此处……
若非轮回了太多世,见了太多无从解释的事,秦雨缨恐怕会被吓得后背发凉。
书房中安安静静,只有她一个人。
她上前一步,拿起那书。
乍一看,书中内容似乎与先前无异,仔细一瞧,那与阎罗、天君有关的字句,却已平白无故地消失了。
“你是不是还有事要告诉我?”她思忖着问。
话音落下,四周静悄悄的,并无任何回应。
书自然不能开口说话,秦雨缨深觉自己问得有些蠢,正琢磨这书此举究竟有何用意,忽觉手中一暖,书页竟如温玉一般,有了丝丝温度……
接而,书中文字以肉眼可见之势消失无踪,纸页不多时就变成了空白一片。
一道墨痕在其中缓缓显现,笔触极细腻,似在勾勒某个人的轮廓。
简单的几笔,已画出了一个大致的人形。
那人衣袂翩然,长发漆黑,落在秦雨缨眼中,无比的熟悉。
只是,那张轮廓分明的脸始终一片空白,既无英挺的剑眉,也无深邃的双目……
那片空白看得她莫名心悸:“你画的,究竟是何人?”
良久,一双眸子终于缓缓浮现。
她屏了呼吸,看得目不转睛。
即将瞧清那双眼眸的一瞬,书却变得无比滚烫,仿佛一团燃着的火……
手指经受不住这样的温度,不由自主地松开了。
她被烫得倒吸一口冷气,连忙弯身去捡,可书页重新变得空白一片,方才那画已然不见了踪影……
手触及的是一方冰凉,那册古籍再无半点温度。
“装死?”她双目微眯,“我是该把你扔进炉膛去烧,还是该把你丢去湖里喂鱼?”
寻常火焰显然伤不了书页,可小狐狸曾说过,那在烈焰中灼烧的滋味,着实不好受。
若非如此,牧府别苑起火的那夜,他也不至于突然化身为狐……
古籍依旧没有任何动静,仿佛压根未听见她的这番威胁。
秦雨缨挑挑眉,拎起那书就来到了小厨房。
炉灶上烧着一锅水,正咕噜噜冒着泡。
炉膛中火势正旺,烈焰舔舐着炉壁,时不时还有不少细小的火星子窜出来,在半空中飘舞。
她并未多言,径直将书往炉中一扔。
纸页果然没被烧焦,烈焰以一种诡异的方式围拢在书册四周,就仿佛……那不是火苗,也是无数澄澈的水。
烧了好一会儿,也没见有书灵窜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