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以为兵部的人定会一举将陆长鸣擒住,却不料很快又传来消息,陆长鸣在混乱中被一名黑衣人捅中了肚子,血流满地,眼看是不活了。
秦雨缨心道不好,那恐怕是皇后的人。
陆长鸣与皇后纠葛颇深,皇后定是担心他将事情暴露,所以才趁机杀人灭口……
千防万防,却还是没防住这一茬!
“属下罪该万死,那刺客出手极快,属下压根防不住他。”众暗卫回来请罪,领头一个,一身全是鲜血。
他们身上并无伤口,那血显然是陆长鸣。
原来,陆泓琛早就派了暗卫前去保护陆长鸣……
秦雨缨不免疑惑,府中暗卫一个个武功了得,那刺客究竟是何许人也,居然能在一众暗卫手中刺杀陆长鸣,而后还能安然脱身……
正思忖着,忽有小厮来报:“王妃娘娘,门口有封信。”
信?
秦雨缨诧异地接过,拆开一看,那信上的字迹十分娟秀,只有短短一行——秦雨缨,那陆长鸣我已替你杀了,你我从此两情,我再也不欠你什么。
“竟是竹箐?”她恍然大悟。
陆泓琛也看到了信上的字样,怔了一瞬。
“这个竹箐……”秦雨缨着实有些哭笑不得。
竹箐早就晓得陆长鸣这个三王爷,与陆泓琛是宿敌,此番既是替陆泓琛铲除仇敌,也是替她自己的小妹报仇雪恨。
只不过,今夜着实不是个杀人的好时机。
皇帝十有八九会以为是陆泓琛想杀人灭口,才会派人取陆长鸣性命。
如此一来,事情就说不清了……
“陆长鸣已咽气了?”她问那几个暗卫。
“回王妃娘娘的话,属下几人离开时,陆长鸣尚未断气,不过……他流血流得太多,怕是活不了片刻了。”其中一人答。
秦雨缨咬了咬唇,朝陆泓琛道:“他不能死,不如……我去救他一命?”
陆长鸣是她的仇人不假,她巴不得此人早日翘辫子,也不假。
此人的性命,对她而言虽不值钱,但他要是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死了,黑锅只会落在陆泓琛与陆文霍二人头上。
故而,哪怕是仇人,她也得救。
这还真是……憋屈得慌!
“你打算用龙砂梅?”陆泓琛问。
秦雨缨点了点头,余下的几瓣龙砂梅,就在她怀中的荷包里。
此时去三王府,也不知来不来得及……
“事不宜迟。”陆泓琛心知情况紧急,牵她出了七王府,上马一路疾驰。
七王府与三王府隔得并不远,几乎只是眨眼的功夫,二人就到了三王府门口。
门口躺了一地的尸首,有兵卒的,也有死士的。
那陆长鸣倒在一堆尸体中,双目紧闭,俨然只有进的气,没了出的气。
秦雨缨正要上前,却被一个兵部侍郎拦了下来:“七王妃娘娘,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话刚说完,便瞧见了她身后脸色铁青的陆泓琛。
“王妃担心三王兄有性命之忧,赶来救他,谁人敢拦?”陆泓琛呵斥。
那兵部侍郎闻言立刻讪讪退下,狐疑地瞥了秦雨缨一眼。
明眼人皆看得出来,三王爷与七王爷素来不合,这七王妃,又怎会平白无故救三王爷的性命?
此事着实可疑,说不定她压根不是想救人,而是想杀人……
可即便如此,他一个小小侍郎,也断然不敢拦。
反正那三王爷已奄奄一息了,御医来瞧了一眼,说就是神仙来了也救不活,故而不管七王妃出不出手,此人都定是个死。
死了也好,死了之后,正好方便他将罪责全推到七王妃身上,就说她救人不利,耽误了御医的诊治。
如此,皇上或许便不会责备他看守不力,以至于让刺客有可乘之机了……
秦雨缨并不知兵部侍郎心中打的是这种小算盘,趁众人未曾留意,极快地取了龙砂梅,塞入了陆长鸣紧闭的口中。
取出银针一扎他的喉间的穴位,他唇齿立刻有了吞咽之声。
咽下龙砂梅,陆长鸣惨白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有了一丝血色。
秦雨缨接而按住他腹中那伤口,替他止血。
伤口太大,她一双手有些按不过来。
陆泓琛不假思索地蹲身帮忙,花了好一会儿的功夫,才勉强将血止住。
“取参片来,还有针线。”秦雨缨侧目吩咐。
那侍郎显然没想到她的医术如此了得,见陆长鸣脸上有了血色,连忙叫手下取来了参片和针线。
不管能否救活,试一试总是好的,只要人没死,他便不会被降重罪……
秦雨缨就着刀痕撕开陆长鸣的衣裳,一针一线替他缝起了伤口。
血又粘又腻,她缝得很是费神,额头、鼻尖不一会儿就渗出了晶莹剔透的汗珠……
陆泓琛在一旁举着火把,时不时替她擦汗。
缝完最后一针,秦雨缨微舒口气:“好了。”
说着,起身动了动已然麻木的双腿。
侍郎伸手一探陆长鸣的鼻息,又摸了摸他的脉搏,大喜道:“多谢七王妃!”
说着,吩咐手下:“赶紧将三王爷抬进宫去!”
“慢着,”秦雨缨立即阻止,“此时抬他进宫,伤口十有八九会撕裂,到时就回天乏术了。”
侍郎面露犹疑:“那……”
“先让他在府中静养几日,每日按时服用止血药,待他无性命之忧,再押他入宫。”秦雨缨提议。
好不容易救活的仇家,当然不能就这么死了,不然,岂不白白浪费她一番功夫?
侍郎闻言拱了拱手:“王妃娘娘所言极是,下官这就叫人去宫中禀告。”
他答应自然不算,需得皇上亲自点头才行。
成……成亲?
秦瀚森立刻闹了个大红脸。
正结结巴巴不知该说什么,忽有暗卫上前道:“王妃娘娘、秦少爷,此处不宜久留,还是先进城为妙。”
秦雨缨点了点头,转目见来时骑的那马,早已在混乱中跑远,于是吩咐下人备车备马,并叫一众暗卫清点起了尸首。
那些死士,中的中箭、挨的挨刀,横七竖八躺了一地,竟没有一个还能喘气的。
远远瞧见不少人在城门里探头探脑地瞧热闹,秦雨缨随手拽起地上的一具尸首,道:“将此人押回去,严加审问!”
暗卫很快会意,将那尸首五花大绑,正儿八经地押上了马车。
刚进城门,秦雨缨就瞧见了陆泓琛。
他坐于骏马之上,身着行军时的盔甲,一手握剑柄,一手把剑鞘,整个人好似一根绷紧的弦,冷意森然,逼人心魄。
周身,竟无人敢近前半步。
远远看到秦雨缨,那张冰山般的脸才终于有了细微的表情,冷意倏忽间冰消雪融。
此时分明北风凛冽,陆泓琛眉宇间却似有春风徐徐,情深不知几许。
剑眉下,一双阖黑的眸子涌起融融暖意,尤其当秦雨缨疾步走来时,那担忧与宠溺简直呼之欲出。
却有御林军上前,挡住了秦雨缨的去路:“七王妃,得罪。”
说着,就要来验她的口鼻。
手堪堪伸到一半,忽有寒光一闪。
定睛一瞧,一把长剑横在跟前,只差没削了他的手指。
那执剑之人,自然是陆泓琛。
怪只怪陆泓琛神色太瘆人,活脱脱一尊煞神,那御林军被吓得赶紧缩回了手:“七王爷,您这是……”
“滚下去!”陆泓琛冷冷喝道。
那御林军哪还敢再说什么,当即退到了一旁,缩着头没再吱声。
陆泓琛收剑入鞘,上下打量了秦雨缨一番,见她毫发未损,才微舒口气:“走,回府。”
“这么着急回府做什么?”秦雨缨不解。
终于盼到秦瀚森回京,她当然得在街上逛逛,也好挑几块好料子,给他制几身新衣裳。
看他这么瘦,年前赶制的那些新衣,穿着怕是都不合身了。
“方才那般惊险,当然要好好检查一番,看你身上是否有暗伤。”陆泓琛解释。
他这个王妃,还真不是一般的处乱不惊,分明刚经历了一番生死,却俨然像个没事人。
“何必急于一时,我回去自会慢慢检查。”秦雨缨道。
陆泓琛脸色沉了沉:“谁说让你自行检查?”
秦雨缨听得不解其意:“那……”
“这种事,当然要由本王来做。”他二话不说就她打横抱起。
秦雨缨靠在他宽阔的胸膛里,双手一时间尴尬得不止该放在何处:“快放我下来……”
“不放。”他淡色薄唇轻吐二字,语气不容回绝,就这么一路抱着她上了马,全然不顾旁人或艳羡或妒忌的目光。
鲜少有人能见陆泓琛身着戎装、手持长剑的模样,那一身玄色盔甲,衬得他整个人似琼枝一枝,深邃的面庞、不经意上扬的唇角……无不令人着迷。
尤其漆黑不见底的眸子,犹如一潭深水,直淹没得人无处喘息。
秦雨缨被他放于马上,一袭柔软长裙紧贴着他坚硬的盔甲,愈发显得她整个人柔弱瘦小,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却是世间少有的清澈。
出尘绝艳,大抵不过如此……
马蹄一路绝尘而去,回到七王府,秦雨缨才发觉所有暗卫皆已在院中集结,俨然随时要攻陷城门的架势。
至于府中下人,皆被杜青叫到后院,牢牢栓起了门。
故而,谁也没有瞧见这气势汹汹的一幕。
“退下吧。”陆泓琛一声令下。
众暗卫齐刷刷应了声“是”,霎时间,整座院子似乎都抖了三抖。
声音未落,人就已潮水般地退下了,转眼消失得无影无踪。
秦雨缨看得汗颜:“这些人,该不会是你拔头发变出来的吧?”
陆泓琛捏了捏她的鼻尖,眸中有笑,也有宠爱:“若真能如此,本王宁愿头发掉光,也要随时派人跟在你身旁,护你周全。”
秦雨缨撇撇嘴,不置可否:“若真有暗卫每日寸步不离地跟着我,你这冰山醋劲儿上来,只怕要残害生灵了。”
“残害生灵?这是何意?”陆泓琛一时不解。
“就是……”秦雨缨意味深长挑了挑眉,“将他们阉了当太监之意。”
陆泓琛微微颔首,似在认真思忖这一提议:“如此倒也不错……”
不远处的两个暗卫,听得额角一阵僵硬。
天地良心,他二人只不过奉命跟踪保护王妃娘娘而已,这是得罪谁了这是……
与此同时,西厢中,小依见了风尘仆仆的秦瀚森,几乎要喜极而泣:“少爷……”
“傻子,该改口叫夫君了。”秦瀚森牵起她的手,从袖中取出一串木珠,放在她掌心。
那木珠子,无论色泽还是纹路皆平平无奇,却很是光滑细腻,如瓷器一般泛着光泽,看得出是有人时常将其握在手中把玩的缘故。
“这是何物?”小依也顾不上害羞了,好奇地接过,仔仔细细打量起来。
“南疆有种花,叫依人花,花上有倒刺,时常沾人衣角,这珠子是取其根茎晾干打磨而成的。”秦瀚森解释。
说完,又补充了一句:“算命的不是说你五行缺木吗,这花又恰好应了你的名字,我就想着……”
话未说完,胸中一暖,小依已一头扎在了他怀中,乌黑发丝洒落在他指间。
耳边忽而传来一阵嬉笑声,秦瀚森转目一看,见窗头趴了一个人,亮晶晶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瞧着他与小依。
“福来!”小依一抬头也瞧见了,恼羞成怒,当即抄起案上的鸡毛掸子追了出去。
“傻子,该改口叫夫君了……”福来有模有样地学着二人的方才的话语,脚下仿佛抹油,跑得那叫一个快。
“这个混小子……”小依气得胸膛一阵起伏。
“让他学去。”秦瀚森当然不会让人打搅了久别重逢的欢愉,合上门窗,任由福来跑远了……
这日的午膳,是秦雨缨亲自下厨做的,满满一桌,全是秦瀚森最爱吃的菜。
吃过午膳,没等秦雨缨开口,秦瀚森就主动说起了与小依的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