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 她……近来可好?

陆文霍也瞧见了那道策马奔来的纤瘦身影,双目立即一亮。

那是……七嫂?

“七王妃小心!”暗卫惊呼。

秦雨缨忽觉后背微凉,侧目一看,见一只箭矢破空而来,转眼间已离她只有分毫之距。

她立刻拉紧了缰绳,侧身一躲。

那箭几乎与她擦面而过,若再快上分毫,定能洞穿她的头颅。

身后的暗卫一跃上前,砍断那箭,箭矢被断成两截,落入人群中不见了踪影。

“杀人啦!”

不知是谁高喊了一声,众百姓乱成一团,纷纷避之不及。

好些围观的妇孺来不及躲闪,惨遭踩踏,一时间,哭喊声不断。

秦雨缨眼疾手快,捞起一个险些葬身于马蹄之下的小女孩,下马将她放在了路旁。

“这是怎么回事?”秦瀚森好不惊慌。

方才那一箭,分明是想取长姐性命,难道这些人里有长姐的仇家?

“先回去再说。”秦雨缨手中银光闪烁。

手腕一转,正中冲在最前头的几个死士。

陆文霍在兵部待了好些年头,一眼就看出那些衣衫褴褛的人浑身杀气,显然是冲官兵来的。

“你快躲去后头!”他急忙转目朝秦瀚森道。

说着,不假思索拔刀迎向余下的那些死士。

死士约有上百人,虽不及官兵人多,但一个个身手不凡,很快就占了上风。

他们的目标,并不是那些御史、刺史,而是陆文霍与秦雨缨。

守在城门附近的御林军很快就瞧出了端倪,只不过不敢轻举妄动。

原因无二,若这些人企图谋反篡位,城门一旦失守,皇城定也难保,到时,后果不堪设想……

“快去兵部叫增援!”陆文霍大喊一声。

立刻有手下领命,策马直奔城门而去,却在即将靠近城门的一瞬,被一阵箭雨射成了筛子。

那箭,是从里头射出来的。

也就是说,城中还有乱党。

秦雨缨心觉不妙,若被两面夹击,势必撑不了多时。

转瞬间,又有好几个死士围拢过来,咄咄逼近,招招致命。

“长姐当心!”

耳边传来“当”的一响,有人替她拦下一剑。

那个人,是秦瀚森。

秦瀚森早有习武的习惯,身形看似削瘦,武功却是不赖,可在咄咄逼人的死士面前,着实有些吃亏。

正节节败退,不远处忽又来了一人。

这人骑着一匹高头大马,穿着一身宽大的灰袍,瞧不清身形,脸颊也被灰布蒙住,只露出一双冷清的眼睛,手中舞着两把寒光闪烁的大刀,一来就砍倒了四五个死士。

那身手,令人不敢小觑。

“竹箐?”秦雨缨认出了那双眼睛。

她没想到,这种生死关头,竹箐竟会出现。

“七王妃、八王爷,兵部李侍郎已得到消息,正带兵赶往此处!”竹箐大声说道。

李侍郎?

陆文霍听得微愣。

他并不记得,兵部有哪个侍郎姓李。

秦雨缨朝他使了个眼色,他这才没再继续愣下去,点了点头道:“把这群乱党围住,一个也别放跑了!”

他中气十足,一句话几乎是吼出来的。

原本来势汹汹的死士,闻言动作稍滞,最外头的几个,竟已忙不迭逃之夭夭。

秦雨缨看得出,这些人并无多少忠心。

又或者,他们刚来京城不久,还未被陆长鸣抓住把柄要挟,故而不会像寻常死士那般卖命。

形势急转直下,不一会儿,城门前就变得空荡起来,只余下了一众官兵,以及秦雨缨带来的数十人马。

“你们不是在城门外四十里处吗?”秦雨缨狐疑。

怎么一下子就到了城门口?

若在四十里开外,打起来或许还有几分胜算,而此处城门紧闭,前无去处,后无退路,继续打下去定是死伤惨重。

“是我大意了,原以为凭着一股蛮力便能冲进去,哪晓得……”陆文霍很是懊恼。

他觉得,自己在兵部的这些年,真是白待了,居然时至如今都未参透用兵之术,今日险些就成了他人瓮中之鳖。

若非那个灰袍女子及时赶到,将一众乱党吓怕,后果恐怕不堪设想……

“这不是已没事了吗?你入宫要紧。”秦瀚森安慰了一句。

他早就听陆文霍说了骊山之事,深知入宫解释的必要。

陆文霍点点头上了马,带上两个随从,便朝京城的方向去了。

秦雨缨举目四顾,已不见了竹箐的身影,想来她应是不喜抛头露面,所以才早早离开了。

“你在辽城那边,待得如何?”她转目看向秦瀚森,这个仲弟,十来日未见,似乎又瘦了不少。

“还不是和京城一样,只是乱一些,吃的睡的没家里那么讲究。”秦瀚森说得轻描淡写,实则是怕秦雨缨担心。

“回来了就好,小依都快担心死了。”秦雨缨道。

提起小依,秦瀚森眼中闪过一丝愧疚:“她……近来可好?”

“当然好,她都快成亲了,怎会不好?”秦雨缨故意挪揄。

虽如此,雨瑞还是谨遵吩咐,轻手轻脚从雪狐房中取了那玉佩和镯子,送到了秦雨缨手中。

玉佩是再寻常不过的观世、弥勒像,前者挂在了陆泓琛脖子上,后者则被秦雨缨放在了小狐狸怀中。

雪狐这一睡也不知何时才会醒来,有此物防身,总归保险一些。

故而,秦雨缨也顾不上什么男戴观音女戴佛的讲究。

至于那镯子,她分了一只给雨瑞。

若能多赶制一些自然再好不过,可惜时间来不及,仅做出了这屈指可数的几个小物件……

接下来的几日一直平静无波,只是登门拜访的人着实太多,秦雨缨颇有些忙不过来。

除却王侯将相,还有一些寻常百姓也叩门前来,这其中就有冬儿的父母,带了个半大小子前来贺新年,那半大小子与冬儿长得有些相像,脸颊被风吹得红扑扑的,浓眉大眼间尽是朴实。

这夜,伺候秦雨缨洗漱时,雨瑞随口说道:“婢子听闻,那三王府近来门可罗雀,压根就不见什么宾客。”

秦雨缨一点也不觉诧异:“真要有人在这时候去拜会他,那才怪了……”

自打陆泓琛被罢免官职,陆长鸣这个三王爷的风头就变得无人能及,表面党羽众多、势力极大,实则,那些攀附他的不过是随风倒的墙头草,一见陆长鸣没了儿子,就纷纷反向倒戈,重新巴结起了皇帝或陆泓琛。

而陆泓琛不同,他征战数年,几度出生入死,先后替先帝与当今皇帝扫平战乱、开疆扩土,曾被誉为骊国战神。

这名声,是在马背上实打实打下来的。

为了换取骊国的太平盛世,他豁出性命也在所不惜,正因如此,朝中一众老臣才对他格外拥戴。

要说陆泓琛人生中有什么污点,那大抵就是娶了秦雨缨……

当初,若不是众人皆以为他会短命,想嫁给他的女子大抵要从京城排队排到南疆。

在旁人眼中,秦雨缨这个七王妃,简直占了天大的便宜。

因有那孔钰珂的前车之鉴,倒一直没人敢给陆泓琛送小妾,可时日一长,不免就有人蠢蠢欲动了。

除夕刚过两日,就来了好几桩麻烦事。

先是那御史大夫,动了将女儿嫁给陆泓琛做侧妃的心思,堂而皇之地叫媒婆上门说亲。

再是薛老将军收了苏校尉之女为养女,据说那女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才华横溢,名动京城,薛老将军有意将其许配给陆泓琛,为此不惜自降身份,亲自登门拜访……

那御史大夫倒还好说,他敢派人来,七王府就敢将人往外赶,来一个撵一个,来两个撵一双。

可那薛老将军对陆泓琛有师恩,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径直拒绝未免太不留情面。

这厢,秦雨缨正思忖着解决之法,那厢,却忽然传来一则消息:陆泓琛说什么也不肯娶那位名动京城的苏才女,言辞之直接,气得薛老将军只差没两眼一黑撒手人寰。

末了,薛老将军拔出御赐的长刀,割了陆泓琛的袍子,已示师徒二人恩断义绝。

此事发生时,秦雨缨正在绸缎庄里给陆泓琛挑选制冬衣的料子。

那来送消息的小厮,来得甚急,压根顾不上放低声音。

此语一出,绸缎庄子里的人全听了个正着。

一时间,无数目光投了过来,有同情的,有讥讽的,也有看好戏的。

秦雨缨颇觉头疼,一时间顾不上理会这些目光,径直上轿回了七王府。

她心知陆泓琛是为她着想,若松了口,纳了这位苏才女为妾,今后保不齐还会有什么李才女、王才女……

可这座冰山性子未免太直,拐个弯婉言相拒难道不好,为何非得将那薛老将军逼急?

殊不知事情闹成这样,只会令亲者恨仇者快……

她一心想劝陆泓琛与薛老将军和解,可惜回到府中时,薛老将军已是离开多时。

书房中,陆泓琛正抿着一盏茶水,俨然一个没事人。

两根修长好看的手指,执一黑子,悬在面前的棋盘上久未落下。

那棋盘中黑白两子掺半,显然是一出残局。

他垂目沉思,忽见秦雨缨推门而入,阖黑眸中涌起浅浅笑意:“来得正好,陪我下棋。”

下棋?

秦雨缨只觉既好气又好笑:“都这种时候了,你还有心思下棋?”

说着,睨了一眼他那裂开的袍子:“老将军一大把年纪了,你又何必非要与他争执?”

都说年纪越大脾气越怪,而今看来,这种说法还真有几分道理。

那薛老将军她是见过的,瞧着十分和气,不像个蛮不讲理的,这回却不知抽了哪门子风,偏要将养女指给陆泓琛当侧妃。

侧妃二字虽好听,但总归只是个妾。

那苏校尉之女在京城风评极佳,据说是个难得的大美人,嫁谁不行,何必非要给陆泓琛为妾?

秦雨缨觉得薛老将军的脑子怕是有些抽风了。

陆泓琛一眼就看穿了她眼底的气恼,顺带着,还从那气恼中瞧出了几分醋意。

他淡色薄唇勾起的笑意微凝,眸中是一抹意味深长:“你居然没有起疑?”

秦雨缨微微一怔,诧异之际,隐约明白了几分:“你是说……”

“这整件事,不过是一场戏而已。”他道。

正因他与薛老将军师徒情深,且薛老将军在军中威望极高,足以号令骊国的半数将士,所以皇帝才一直与他心有提防。

而今二人“恩断义绝”,皇帝自是不会再有顾虑。

闻言,秦雨缨脸色由阴转晴,又晴转更阴:“你故意骗我?”

一旁的杜青看得有些胆战心惊,他只知王爷动怒时颇为可怖,却不晓得王妃娘娘发起脾气来也是这般可怕。

不妙,王爷这次只怕要挨揍。

陆泓琛赶在秦雨缨火冒三丈之前,一把将她抱入了怀中:“是本王的错,不该没有事先告诉你……”

秦雨缨哼了一声——现在认错,迟了!

亏得她一路上忧心忡忡,绞尽脑汁想缓和这二人之间的关系……哪晓得,一切居然只是一场戏?

“王妃娘娘息怒,薛老将军来得突然,说皇帝有意将王爷贬黜到辽城,收归辽城的所有兵马,扩充御林军,所以王爷才……”杜青在旁解释。

贬黜?

也就是说,皇帝嫌免了陆泓琛的权职不够,还要让他离开京城,去到那瘟疫横行之处?

秦雨缨柳眉一蹙:“简直得寸进尺!”

“若非如此,薛老将军也不会急急来找王爷商量对策了。”杜青继续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