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阎罗很有上前揪住雪狐逼问的意思,雨瑞终于绷不住了,抽出一根柴棍重重敲在了门槛上,发出“砰”的一响:“你们二人闹够了没,什么阎王,什么马面,什么狐狸?再闹就都给我滚出去!”
这都忙活了整整一天了,还让不让人安生了?
雪狐一下就噤了声。
这小丫鬟的脾气,他是知道的,不发则已,一发不可收拾。
平日里的文文静静、柔柔和和,不过只是表象而已,实则发起狠来比那冬儿还要泼辣。
先前他来厨房偷吃时,若做得太过分,她二话不说就敢抽出炉膛中燃了半截的柴棍在他眼前晃悠……晃得他那叫一个心惊胆战,屁滚尿流。
“给我炖一碗北海的麒鱼。”阎罗难得识相了一次,没再当着她的面与雪狐计较。
不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而是五脏庙着实饿得有些难忍,凡人之躯,着实麻烦。
“你怎不说你要吃天上的凤凰?”雨瑞没好气地反问。
还麒鱼……一听就不像是人吃的东西!
“凤凰乃仙子,吃仙肉会触犯天规,触犯天规会遭雷劫。”阎罗耐着性子解释。
也是在秦雨缨身边待得太久,沾染上了她的脾气,雨瑞深吸一口气,才勉强忍住了拿棍子打人的冲动。
“你说,你是阎王?”她问。
阎罗自是点头:“正是。”
“那你可否叫那牛头马面上来,让我看上一眼?”雨瑞又问。
“这……”阎罗犹豫。
不是他不愿让这丫鬟开眼界,而是如此需耗费法力,而他的法力早已消失一空。
“叫不上来是吧?”雨瑞瞥了他一眼,“连牛头马面都不听你的,你算哪门子阎王?”
阎罗一阵结舌。
“还有你,”雨瑞转目瞪向雪狐,“姓胡就是狐狸了?好端端的装什么妖魔鬼怪,说,你到底叫什么,不说我可喊人了!”
“我叫胡……胡珩沂。”小狐狸临时给自己编了个名儿。
“胡珩沂是吧,你是从哪来的,为何会在小厨房里?”雨瑞接而问。
“我是秦雨缨的表弟……”雪狐弱弱压低了声音。
“王妃娘娘只有一个表兄,哪有什么表弟?”雨瑞戳穿他。
“我真是她的表弟,那蔺长冬也是我的表兄。”小狐狸眼珠一转,继续瞎编。
既然小厨房要开火做饭,哪能没有他的份儿?
雨瑞的手艺可比那厨娘强多了,看来,他今日又有口福了……
当夜,雨瑞收拾出了一间宽敞的厢房,本想叫下人去请那姓“严”的公子来瞧瞧合不合心意,怎料没等她吩咐下去,“严”公子自个儿先找了过来。
“厨房在何处?”他板着脸问。
那张脸不是不俊俏,只是神色着实森冷了些。
与王爷的淡漠疏远不同,这冷意带着浓浓阴沉,颇有些叫人反感。
也不知这公子与王爷究竟有什么过节,为何总是一副想杀人的模样……
“严公子,”雨瑞按捺住心头疑惑,垂目行了个礼,“顺着回廊一直走,在假山那头往右,便到了小厨房了。公子是不是饿了,不如奴婢吩咐下人送些吃的过来,公子便无需亲自跑一趟了。”
“谁告诉你,我姓严?”阎罗问。
难道这人不姓严?
雨瑞愈发疑惑:“是王妃娘娘告诉奴婢的。”
“她有没有跟你说过,我是何身份?”阎罗接而问。
“没有。”雨瑞老老实实地摇头,想了想,道,“王妃娘娘说,您是她的远房亲戚。”
“远房亲戚?”阎罗听得嗤笑一声,“我同她拜过天地、饮过合卺酒,如今竟成了她口中的远房亲戚……”
雨瑞听得大吃一惊。
这么说,王妃娘娘曾嫁过人?
可她怎么听说,王妃娘娘自小被养在秦家后院,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除却与那徐子诚有过一纸婚约,和别的男子皆没有任何瓜葛?
“还有,我不姓严,我是阎罗,你得叫我阎君。”阎罗继续纠正。
雨瑞目瞪口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原来如此……
她险些忘了,这人脑子有些不好使。
难怪方才说王妃娘娘曾与他成过亲,看来只是信口胡说的疯话。
只是这疯话若被旁人听见了,怕是容易引来祸端。
雨瑞想了想,神秘兮兮地朝阎罗道:“其实我也不叫雨瑞,我是牛头马面手下的小鬼,特地上来救您的。”
“嗯?”阎罗诧异了一瞬。
“他们说,叫您千万要隐藏身份,莫要被人发现,否则后果不堪设想。”雨瑞接而道。
阎罗看向她的眼神那叫一个古怪,嘴唇动了动,没有说话。
雨瑞并未留意到他有些抽搐的额角,自顾自地继续往下说:“牛头马面二位大人还说,您与王妃娘娘的亲事,也千万别让旁人知道,否则王妃娘娘只怕会有杀身之祸。”
四目相对,阎罗艰难打消了一掌将这人劈死的念头:“厨房在何处?”
若非辟谷之术完全施展不开,他何必来这凡人面前受此窝囊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