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定是已摔成一张肉饼

薛老将军明面上向着陆烨铭这个皇帝,心里装着的却是陆泓琛,若非陆泓琛从小得了怪病,皇位哪里轮得到皇帝来坐?

一旦被人发觉陆泓琛的死于他有关,别说兵符了,自己怕是这条命都保不住……

陆长鸣只觉如今的局面岌岌可危,而这个逆子平日里只顾着花天酒地、横行霸道,他懂个屁!

但凡有点心机城府,都不至于做出如此莽撞之事!

然而事已至此,再怎么后悔也是徒劳……

陆长鸣沉着脸发问:“你杀陆泓琛时,可有外人瞧见?”

“没有。”陆浩淼将头摇得如拨浪鼓。

不仅如此,为免事后被人瞧出端倪,他还特地放了一把大火,将那山南烧成了一片焦土,可以说是十分谨慎了。

“陆泓琛与那七王妃,都已死透了?”陆长鸣又问。

陆浩淼点起了头:“那么高的悬崖,跳下去定已摔成肉饼,哪还有什么活路?”

陆长鸣却仍不甚放心,毕竟凡事都有个万一。

“去悬崖下找他二人的尸首,”他吩咐在旁待命的牧轶,“再将参与此事的死士,都召集起来。”

“是。”牧轶恭敬应道。

“父王是要奖赏他们?”陆浩淼忍不住插嘴。

陆长鸣冷冷瞥了他一眼,转目继续向牧轶吩咐:“召集之后,全部杀了,不留活口。”

“是。”牧轶再次躬身。

陆浩淼听得心中大骇,脸色一阵煞白。

杀……杀了?

那么多人,全都要死吗?

牧轶领命而去,脸上毫无惊惧之色,仿佛这一切再寻常不过。

看着他的背影,陆浩淼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你擅做主张,闯下如此大祸,今后没我的吩咐,再不得踏出府门一步!”陆长鸣厉声呵斥。

陆浩淼哪还有胆子反驳,颤着身子,点头如小鸡啄米。

这日,他整个人都惶惶然,越想越怕,越想越慌张,一闭上眼,就瞧见看见无数厉鬼向自己索命……

到了夜里,更是浑身上下没有一处舒坦。

那被虫子咬了一口的脖子,也愈发痛痒起来。

挠来挠去,挠破了皮也不见半点好转。

联想起秦雨缨说的那些话,心中才后怕起来,急忙吩咐下人:“去叫那毒师来!”

贺亦钧并非三王府的佣人,且如今在太医院中任职,自然不会有那么多闲工夫搭理这个愚不可及的世子,来三王府替陆浩淼瞧病时,已是第二日的晌午了。

“我这脖子实在是痒得慌,皮痒,肉痒,连骨头都痒……痒得钻心,且还一刻不停,”陆浩淼脸上写满惶恐,眼底是两抹深深的青痕,仿佛被人狠狠打了两拳,“那七王妃说这是蛊,你……你可有解蛊之法啊?”

他眼巴巴地看着贺亦钧,仿佛看着一根救命稻草。

后者却摇头,回答得好生简短:“我只会解毒,不会解蛊。”

疾风如刃,割得脸颊生疼。

秦雨缨本想抓住那峭壁上的藤蔓,却撞上了半山腰一块凸出的岩石,后背一阵剧痛,喉咙里涌上一股浓郁的腥甜。

随即,视线变得一片黑暗,耳畔隐隐约约传来了陆泓琛焦急的声音:“雨缨……”

那声音变得越来越远,远得几乎有些缥缈了……

秦雨缨不知道的是,就在自己撞上岩石昏迷之际,系在脖子上的那块洁白温玉,绳索忽断。

玉佩随陆泓琛一同直直朝悬崖下坠落,先前被长刀砍过都未碎裂,此时落入他掌心,却忽然咯噔一声裂开了,连同玉上那捕蝶的仕女,也头身分离,变作了两段……

一点细微的红,倏忽从裂缝中钻了出来,悄无声息地钻入了陆泓琛眉间。

原本触手生温的玉佩,突然变得冰凉无比,一如山间彻骨的寒风。

陆泓琛额间没由来地一阵滚烫,仿佛被什么东西灼伤。

视线中的秦雨缨越来越小,变成了一个极小的黑点……

这是陆泓琛昏迷前看到的最后一个画面,他做了个很长的梦,梦中自己浑身散发着浓郁的黑气,一股极阴冷的气息从脚下攀升而起,似乎要将他拽入极深的地底。

就在此时,额间忽然散发出一阵刺目的红光,那黑气一触及红光就纷纷四散,在空气中化作了虚无……

睁开双眼,眼前有一团洁白。

那团洁白轻蹭在他脸上,微微发痒。

那是……雪狐?

他费力地坐起身,这才发觉自己正挂在一棵树上,身体各处虽疼痛无比,但并无什么大碍,就连一根骨头都未折断。

雪狐正睁着一双碧盈盈的眼睛看着他,那眼神有些古怪。

“是你救了我?”陆泓琛问。

语气略显虚弱,淡色薄唇愈发苍白,几乎瞧不出什么血色。

雪狐摇了摇头,凭它之力,如何能与那阎罗对抗?

可奇怪的是,陆泓琛身上的死气已消失无踪,整个人压根不像是去地府走过一遭的样子……

“雨缨呢?”陆泓琛忽而想起了什么,一下子站起身,险些从树上跌落下去。

他记得,雨缨撞上了山腰的一块岩石……

风太急,她撞得太重,那一瞬太措不及防,以至于他没能抓住她的手。

他连忙举目找那岩石,可四周不知何时变得白蒙蒙一片,分不清是云是雾,几乎将整座骊山笼罩其中……

“雨缨呢!”他急得快要发疯。

想要爬上那峭壁,长满青苔的岩石却因笼上了水雾,变得湿滑无比。

爬一次,便重重摔落一次……

这山谷并无别的出路,他茫然重复着毫无意义的动作,无数次地跌倒,又无数次的爬起。

他记得她似乎合上了双目,也记得她唇角似乎渗出了丝丝血迹,还记得她纤细腰肢仿佛被折断……可那画面如此短暂,只一瞬就从眼前消失,越是努力回想,就变得越模糊……

为何要来骊山?

为何非要狩猎?

为何看到了那纸上的日子,却并未多加防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