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胆,你这是对王妃娘娘不敬!”见状,雨瑞蹙眉呵斥。
她还从未见过如此无礼之人,难道这人不知律例有云,以下犯上者要被流放三千里?
秦雨缨抬了抬手,示意雨瑞不必多言。
转目看向秦洪海,她淡淡道:“我这就告辞,秦大人好自为之。”
出了秦家大门,雨瑞仍旧好不恼火:“王妃娘娘,难道您就这么任由秦洪海欺负?”
“当然不是。”秦雨缨眸光甚是清澈,眼底有淡淡戏谑闪过,如平静的湖面泛起细碎波澜。
若秦洪海这么轻易就给了银两,未免也太没意思……
次日,一袋霉米被堆在了秦家米铺的大门口。
近来接连下了好几场雨,那绿霉都已长到布袋外边,绿的绿、白的白,厚如青苔。
布袋上印着秦家的字号,字号颇为醒目,过往的行人一眼就能瞧见。
秦洪海很快就叫人将那米扔走,也不知扔去了哪里。
“这是有人故意陷害,我秦家米铺行得端坐得直,身正不怕影子斜!”他脸色铁青地站在门口辩解。
不晓得是谁将事情传了出去,不多时就传得沸沸扬扬,几乎整个京城的百姓都听说了。
第一日说是霉米。
第二日传成了毒米。
第三日就有人说秦家米铺的米吃死了人,还害得南疆整整一个县城的人患上了痢疾……
秦洪海气得几近吐血——南疆那场痢疾明明是干旱所致,与他有何干系?
这些米面在京城都销路不畅,何曾销往过南疆那么远的地方?
可一传十,十传百,谣言凶狠如洪水猛兽,压根无人愿听他辩解。
当日下午,在店里买过米面的人纷纷找上了门。
“老爷,不好了,那些人把铺子围起来了……”管家慌慌张张过来禀告。
“他们要干什么?这里可是天子脚下,我倒要看看谁敢乱来!”秦洪海也是怒了。
“他们……他们要退了那些没吃完的米面,还要您赔银子……”管家结结巴巴地答。
“王八犊子!”秦洪海闻言猛一拍桌子,拍得自己手掌那叫一个疼,“都退了,叫我卖给谁去?”
“可是老爷,他们说若不赔偿就砸了铺子,这……这可如何是好啊……”管家也很为难。
“你个榆木脑袋!一家米铺罢了,就全砸个稀巴烂又如何?能比一个个赔银子亏损得多?”秦洪海当即训斥起了他。
管家连忙称是,心道老爷到底比自己有远见,算账算得如此高明……
可哪晓得,事情远不止这么简单。
米铺很快就被砸了,紧接着,秦家的其余几家铺子也遭了秧。
一家是当铺,一家是银铺,还有一家布匹铺子,卖的是江南有名的织锦,最便宜的也要卖十两白银一匹……
可他方才分明信手拈来,一点也不像是在撒谎。
秦雨缨略一思忖,吩咐道:“去叫大舅母来。”
冬儿应了声是,脚步轻快地退下了。
常氏过来时,脸上带着忧色:“缨儿啊,我听说那旧宅起火了,还烧死了一个老太监?”
这样的事发生在牧家的地盘,着实不是什么吉利的兆头。
秦雨缨闻言不免自责:“大舅母,先前你给了我一些银票,让我将旧宅修整一番,若我及时叫人动工,或许也不至于闹出这种事……”
之所以迟迟未动工,倒不是因为那些银票被衙门充了公。
近来除了糕点铺子收益不佳,余下的铺子依旧生意极好,所赚的银两早已远远超出了那被充公的数目。
秦雨缨的顾虑,与那“牧伯”有关。
若贸然修整旧宅,免不了打草惊蛇,这一打草惊蛇,或许此人就不会再露面了。
而如今“牧伯”已死在大火之中,身份已被查明,旧宅也被大火烧得一干二净,眼看是要荒废了……
毕竟是出过人命的地方,就算重建,只怕也没人敢住。
“莫要这么说,有些事是天意……”常氏感叹。
“天意?”秦雨缨听出这话里似乎另有深意。
常氏勉强苦笑了一下:“也许是我这个当舅母的糊涂事做得太多,这才遭了老天爷的报应。”
“大舅母如此能干的一个人,怎会做出糊涂事?”秦雨缨问。
常氏摇起了头:“若非我一时糊涂,你母亲生前也不至于落到那般田地……”
此事一直是她心里的一个结,人已死了,这结便成了死结,拧在心头怎么也打不开,难受之余,还带着浓浓愧疚。
其实,常氏这辈子并非只做过这么一件问心有愧的事,还有一件事,她从未曾跟秦雨缨提及过。
那桩事最好是烂在肚里,一辈子也不用再说起……
“那些与大舅母无关,母亲遇人不淑,种种不幸皆是因秦洪海与赵氏而起。”秦雨缨说着,眸光渐沉。
常氏不提,她都险些忘了,母亲的人命债,她还未同那两个狼心狗肺的人一一清算……
从常氏口中得知秦洪海与赵氏狗咬狗的一幕之后,她心中出奇恼火。
有时她真怀疑秦洪海这人根本没有心,又或者他那颗心塞得了钱财、权势,任由这两者在其中腐烂、发霉、变臭,如今早已臭不可闻……
“你可有什么法子对付他二人?”常氏关心道。
若秦雨缨想不出办法,自己大不了亲自出马,去秦家替外甥、外甥女出一口恶气!
看着常氏异常热切的眼神,秦雨缨深觉这个大舅母,对秦洪海夫妇二人当真恨得牙痒……
“大舅母放心,我有法子,今日我会亲自去一趟秦府。”她答。
常氏点了点头,却还是有些担忧:“我总怕你这小娃娃心肠软,下不去狠手……”
事实证明她的担忧纯属多虑,秦雨缨心狠手辣起来,简直与平日判若两人。
她来到秦府时,只有秦洪海在,并未瞧见赵氏的踪影。
彼时秦洪海正坐在厅堂中,端着茶盏看着窗外愣神,也不知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