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毅捂着肚子挺了挺腰,气还喘不匀:“指导员,还有气尽管往我这儿撒,和那墙头较个什么劲,不嫌手疼啊。”
“行了行了,一副落毛鸡的模样还要充凤凰展翅的架子,膈应谁呢!”张桐看着他气也不是笑也不是,“还逞个屁的强啊,能站直吗?”
听他这么说,石毅就知道他火气下去了,自己紧提着的心也落回到肚子里。一放松下来,那不着调的语气又冒出来了:“我就知道,指导员嘴硬心软,心疼我呢!”
这可真是恶心他妈给恶心开门,恶心到家了!张桐鼓着气给他脸上来了一拳:“滚!”
这一拳他留手了,最起码,石毅还能龇牙咧嘴地嘟囔一句:“打人专打脸,没安好心。”
张桐连个眼神都没给。他也懒得和石毅计较了,说到底,他自己先就想开了,还犯得着和这吃醋吃到鼠肚鸡肠的家伙一般见识?话都明着说开了,两个大男人,再为这个别别扭扭,没什么意思。
这一页就算是揭过去了。多年的交情摆在这儿,两人连尴尬都没怎么有,就又勾肩搭背去了。
跳出局外,张桐再看石毅,就觉得很可怜了。从上军校认识开始,这人就又狂又傲的,沦落到宁愿背后耍些他自己都看不上的小手段也不敢直接表白的份儿上,那真是惨(xi)不(wen)忍(le)睹(jian)!
石毅一只胳膊扶着张桐的肩膀,一只手揉着自己的肚子:“指导员,你下手也太狠了吧,我这指定得难受上好一阵儿了。”说着,他撩起衣摆,果然看见小腹好大一块儿乌青。
张桐知道自己的力道,不会真留下什么严重一点的伤,也够石毅好好喝一壶的。他斜眼瞟了一眼,淡淡道:“活该!”
石毅讪笑两声,自己也觉得这两个字很有道理。只不过,就别指望兵痞有什么脸皮了:“指导员,你得对我负责。”
张桐朝着江月宿舍那边扬了扬下巴:“找她去给你负责去,我昨天晚上看她从卫生队拿药了。”
“诶?”石毅愣了一下,惊诧地看着他。
“怎么,不懂?”张桐没好气地反问,冷笑一声,“不懂就算了,活该你单身!”
懂,懂,怎么会不懂!石毅回过神来,眼睛越来越亮,眉毛都要飞到太阳穴去了。他身上有伤,江月那儿有药,他正好去找她,上个药,说个话,还可以和她卖卖惨,说不定她还会心疼一下……计划通啊!
“够兄弟,讲义气!”石毅反手锤了一下张桐的肩膀,“但是,她为什么会去卫生队拿药?”
张桐看傻子似的看他一眼。这还用问吗?全军两百多万人,谁去训练场上狠劲儿练一天,身上能没点儿伤?更何况,那女孩子皮娇柔嫩的,能和一帮糙汉比吗?
一看张桐的表情,石毅懊恼地咋舌:“我又犯傻了!不过,还有一点。指导员,你说这大晚上的,我过去找她,合适吗?”
合不合适,你自己心里没点儿数吗?
张桐面无表情地甩开石毅的胳膊,自己回营房去了。有这工夫,他还是先去好好哀悼一下那还没来得及开始就夭折了的爱情吧。
石毅站在楼梯口,往左边看看,那是通往江月宿舍的路,往右边看看,那是张桐往回走的路。走哪边儿?
严格来说,他这个时候去找江月,那肯定是不太合适的。就算是纯洁的战友情,也架不住和“男女有别”四个字沾边儿,哪儿能没点儿避讳?
但是吧,他就是真去了,其实也没什么。首先,这是在自己的地盘上,没谁会来抓这小辫子;其次,他是连长,和江月又是老相识,得空去关心问候一下新来的女同志,顺带叙叙旧,也说得过去;当然,最主要的是,他就是去了,也绝对不可能发生点什么不可告人的事,完全不会有什么说不清的麻烦。
石毅仰头假模假样地犹豫了一下,就朝左边走去。走到宿舍门口,他又迟疑了一下,深吸一口气在心里给自己鼓鼓劲儿,才轻轻敲了敲门。
屋里,江月上身只穿了一件紧身背心,正在做俯卧撑。她早听着有脚步声过来,停在门口,也不在意,口中继续记着数:“七百二十一,七百二十二……”
敲门声响起,她停了下来,一滴汗水吃不住重,从额角滑了下来。她眨眨眼,汗水刚好沿着睫毛落在眼睛里,涩得她牙根都开始发酸。
她一边儿从地上爬起来,在旁边的水盆里涮涮手,一边儿问:“谁呀?”
门外是石毅的声音:“是我。”
江月挑了挑眉,没想到是石毅过来:“你等一下。”
她拎过军装外套,系好扣子,揉着还是不太舒服的眼睛,拉开了门。她一抬眼,就见石毅左脸上,眼睛下边颧骨的位置上有一块儿青,一个没忍住就笑出了声:“你这又怎么了?”
石毅抬手摸了摸脸,不太自在。听听她说的什么,“又”怎么了,合着她就记得他是惹是生非的急先锋了。怎么就不多问一句呢?
江月是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不然怼他的话都是现成的:我这么认为有错吗?你自己不都承认了嘛!
她把石毅让进屋里,把门开到最大,才转头笑吟吟地问:“找我有什么事儿?”
灯光下,她浸了汗水的脸亮晶晶的,两颊因运动发热而透出浅浅的红晕,鲜活得像是含苞待放的花骨朵,还带着晶莹的晨露。石毅脑子里一瞬间莫名闪过一句“小荷才露尖尖角”,然后就觉得自己的脸有点儿热。
他忽然迟钝起来,不知道找个什么理由回答她合适。他有些慌张地挪开眼神,无意间发现靠墙的地上有几张报纸平展放着,上面有斑驳的水迹,便随口问道:“这是干什么呢?”
江月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哦,你说这个呀。没什么,我刚刚做俯卧撑呢,看得多长时间,才能把报纸湿透了。”
在限定的时间内,通过运动,浸湿几层柔韧的报纸,或者是身上厚厚的军装外套,这算是特种部队里惯用的一种惩罚手段。她这么干,是为了给自己加码的。
“这是,你们……”石毅停顿一下,重新组织了一下语言,接着问道,“你们平常都这么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