曙光女神号4

“很多年后,人族慢慢将血色河谷改造为适合生活的地域,获得了自保的能力之后,他们决心反抗兽人的霸权。一些人翻越了龙脊山脉抵达乱石山麓,同穴居于矿坑的矮人们结盟,另一部分人则建造了简陋的船只从血色河谷顺流而下,最终抵达千岛水域争取到了人鱼族的誓约。”

“短短五十年后,人鱼族的魔法、矮人的锻造术、还有人类的炼金术在彼此间的沟通交流中产生了巨大的突破,人类确信自己获得了反抗兽人的力量。很快,人族占领了广袤的南部平原,兽人被驱逐到了西荒地的干旱沙漠与瘴气密林中。”

格瑞菲斯一边讲,一边用修长的手指在地图上轻轻指点,以说明故事发生的地点究竟所在何处。如此直观负责的义务讲解,让雷伊尔发自内心地感动了起来,即便这一段故事都是在讲兽人如何因不学习而落后,因落后而挨打的悲剧史。

“驱逐兽人之后,接下来的第三纪元就是属于人族的纪元。人族、矮人、人鱼约定彼此间绝不开战,矮人们用大型的机械装置运送矿石离开深不见底的岩洞,在地面建起了带着高烟囱的锻造作坊,人鱼族也将居住领域扩展到了南部海岸,甚至修建了神庙。这段长久的和平中,人族修建了上万座坚固的城池,耕作、放牧、锻造、经商,所以第三纪元也叫万城之邦。”

雷伊尔已经在心里偷偷地给第三纪元起好了名字,按照四季规律叫富饶之夏,听到这里他只好默默地修改心中的设定。这时又听格瑞菲斯问,“而这之后的历史,你应该不会不知道了吧。”

依旧一头雾水的雷伊尔非常诚恳地对格瑞菲斯说,“不,请您继续讲下去。”

但格瑞菲斯好像突然失去了兴致,他带着奇特韵律感的吟诵语调瞬间变得索然无味,“接下来就是神祗之战。人鱼族的芙丽雅女神陨落于萨鲁奥之手,神职被分给了她的三个女儿——拉芙兰海岸的索米丽雅女神,蜜娅群岛的安瑟丽雅女神,深海阿奎亚神殿的爱菲罗丽雅女神,这三个地方也因此被合称为女神之域。”

“所以,你明白为何兽人不允许信奉女神,也不该直视女神的画像了吧?”

雷伊尔满头冷汗地表示明白了,很显然人鱼族不是一个心胸宽阔的种族。

“从此人鱼族奉女神的意志,将兽人作为世代之敌。萨鲁奥临死前自知无法庇护兽人,掷出巨锤,将罗迪尼亚大陆从中打破,兽人居住的西荒地被推离大陆,由于隔着宽广的海洋和无数飓风带,西荒地——如今所说的蛮荒大陆与罗迪尼亚大陆隔绝了数百年……”

格瑞菲斯再一挥手,左边黄绿相间的一片也被硬生生地撕扯开,汹涌的海水灌进陆地的伤口,将两片分离的大陆越推越远。

“这里就是蛮荒大陆,就是我们目前所在的地方。”他的手指向了那片被分离开来的土地。“如今,萨鲁奥的意志已经渐渐消弭,飓风带已经不复当年的密集和猛烈,再也无法阻止人鱼族和人族的船队前往蛮荒大陆了。”

“在蛮荒大陆上新发现了许多稀有的矿脉,可惜矮人们却看不到了。他们在神祗之战前夕,就连同矮人聚居的土地一起消失了,没有一个人曾听到过有关矮人的消息。”

已经面目全非的沙盘底图上,大陆右边一片青灰色的崎岖土地也大片大片垮塌,沉入海中消失不见。

雷伊尔毫无理解障碍地把蛮荒大陆代换为美洲大陆,把被撕扯了两下严重缩水的罗迪尼亚大陆代换为欧亚大陆,同时还在继续思考,是不是应该给矮人那片土地起个外号叫消失的亚特兰蒂斯。

至于神祗之战造成的大陆破碎,雷伊尔很有科学精神地将其看作正常的地质变动——大陆漂移的浪漫传说加速版。

“至于人族……当兽人之神萨鲁奥与人族之神沃尔逊同归于尽,失去庇护神的人族一部分来到了女神之域,留在拉芙兰海岸和蜜娅群岛,成为女神的信徒,其余的人则在北方建立了数十个无信者之国,彼此之间征伐不断,人族的纪元就此结束。”

“结束了啊……”雷伊尔出于内心深处对人族的些许认同感,听到这里不由得感到一丝失落,“那接下来的第四纪元是什么?”

“第四纪元……”格瑞菲斯突然放低了声音,随着恍若呓语的轻声呢喃,沙盘上的蓝色细砂慢慢涌动,海面上凝固的波纹一层又一层地荡开。

“无尽波涛——人鱼族的纪元。”

雷伊尔出自内心地发出一声哀叹,不用格瑞菲斯继续说下去,他也明白此时他们就身处第四纪元中。

卡尔说过,对于有女神庇护的人鱼族,都应该称呼为大人。

在一个打破了海洋屏障,成立殖民地疯狂掠夺人力物力的航海时代里,掌握魔法、似乎还能够水路两栖的人鱼族若是没能成为时代的宠儿,无疑是对造物主的极大嘲讽。

“那么,你现在还有什么疑问吗?”格瑞菲斯轻轻一挥手,隔空抚平沙盘上的蜿蜒起伏,碧蓝色的砂浪从四面八方蔓延过来,缓慢柔和却难以阻挡,吞没了大陆,淹没了整个沙盘。此时沙盘表面的平整和色彩的纯净,足以让最偏执的强迫症患者都心胸大快。

雷伊尔一动不动地盯着沙盘上既像天空又像海洋的碧蓝色,好像入了迷一般。就这样沉思了片刻,他慢慢从那祥和沉静的蓝色中抬起头来。

“我心中只有一项疑问盘旋不去。格瑞菲斯大人,您为什么对兽人这么好?”

“好?不,我从来没有这样认为过。”格瑞菲斯缓缓坐下,按动桌上的手柄,房门随之弹开,“妮可!带我们满肚子疑问的小雷伊尔去找霍拉旭,我想他正需要一个能够写字的助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