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一抬眼,就看见李昭仁正坐在榻边翻着书。

“晨安。”刚睡醒脑子还有些迷糊的苏子卿对着他笑地憨憨,傻气浸满了眼角眉稍。

“女儿家睡相像你这般难看的当真鲜见。”李昭仁淡淡道。

这种跟自己半斤对八两的人也好意思说她?

苏子卿心里腹诽,偏偏脸上还要撑着,装作不在意地自榻上爬起。

苏子卿转转眼珠,脸上又开始冒坏:“以李将军这些年的境况和遭遇来看,你应该很难接触女人吧?那你是从何处看见了别的女子的睡相?”

见李昭仁语愕,有些目瞪口呆地坐在那里,反应皆表现出了不尽的无措和尴尬。苏子卿一看他反应就知道了,有么这是个雏儿,要么这是个冰洁傲然之士。于是拍拍李昭仁肩头坏笑道:“难道你看的是那些军女支的?”

李昭仁沉默半晌,最后恼怒道:“随你怎么想!你要拿自己跟那些低贱的军女支来比,那是你的事。我可管不着!”

“啧啧啧,”苏子卿伸出一根手指摆了摆:“在我看来,这世间可没有什么高贵和低贱的区别,有的只是命好跟命苦的区别。不说那些军女支,就说其余那些风尘女子,上等红楼画舫的也好,下等勾栏娼寮里的也好,有几个是当真天性淫﹒荡自甘堕落的?若是所有女子都像我这样生来就锦衣玉食无人敢欺,谁还会愿意去干这种暗无天日的营生?”

李昭仁支着颐,面无表情地低头看地,一会儿又正面看她,似乎是有些若有所思。

“不过人倒是可以分成三等。”苏子卿笑着起身披衣,捋发自胸前:“一种是卑劣;一种是崇高;一种,则是平庸。这才是自己可以控制的东西,到底属于哪一种人,就完全取决于你了。”

李昭仁沉默了晌,问道:“倒是有些道理,谁告诉你的这些?”

“我自己参悟的。”苏子卿笑嘻嘻道:“早看出你是老实孩子了,只消三言两语你就让我给唬着了!”

看李昭仁又沉默,苏子卿站起来道:“我这人最擅长的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了,我的话,你也别信,听一半就行了。”

苏子卿转身走至门前,临出门时还回头看了李昭仁一眼:“有时候圣人说的话也别全信,他说君子在吃食上食物不够精细绝不吃,难道我们都要学着他那个臭毛病?”

说着,便离去,上那个每日必去的悲催的朝了。

苏子卿这人向来不思进取,在朝中虽然无臭名无劣迹,却也没什么作为,属于混吃等死的那一类。她也什么都不要什么也不求,只盼将来继承皇位后,大晏莫被别国骚扰侵略,自己只负责让国内的百姓们日子不要太难过。百年之后,不留名青史,但也留不下什么骂名。

苏子卿不是个能干的人,但诸多明君贤臣的典故和佳话,告诉了她,其实一个君王不需要很能干。只要慧眼识珠,能弄清哪些人能干哪些人不能干,哪些人值得提拔哪些人不值得,然后接到每日的奏折时,好处理的简单事件就自行处理了,遇到烂摊子自己没能力解决,就交给那些能干的幕撩或支持自己的能臣,让他们想办法。

苏子卿就这样偷奸耍滑地过了十几年恣意潇洒的小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