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也不是。”王瑞神色讪讪的,“昨儿晚上,十皇子薨了,皇后娘娘下令处死司膳房所有人。”
傅延之心头一跳,莫名开始心慌,“阿鱼她……”
“倒也没什么事,后来太子殿下连夜赶过去了,司膳房一个都没死。”王瑞接着说道。
“没事就好。”万氏点点头。
傅延之心底那种不安反而更强烈了。
王瑞笑呵呵地问了句:“不知这个叫阿鱼的,和府上是什么关系?”
万氏道:“不瞒公公,阿鱼是我家的表姑娘。”
王瑞笑道:“听说太子殿下把阿鱼姑娘带回太子府了。夫人,二公子,我便是有再大的本事,也没法儿从太子府里捞人啊。”说着拿出一沓银票,“这是夫人当初给的辛苦费,既然事没办成,咱也不贪这些银钱——银票一张未动,原数奉还。”
万氏怔愣半晌,才伸手去接,又从荷包里拿了两枚小金锭递给王瑞,“请公公吃酒。公公跑这一趟也辛苦了,好歹给我们递了话不是?”
王瑞掂了掂金锭的分量,笑眯眯地说:“小事,小事。”他往太子府的方向努努嘴,意味深长地说:“我看贵府的表姑娘是个有福的。”
王瑞自以为说了句讨喜的吉祥话,哪知道万氏和傅延之的神色都不太高兴,甚至还有点发愁。
送走了王公公,母子二人转身进了院子。穿过垂花门,傅延之忽然说了一句:“娘,我想去一趟太子府。”
——傅延之不仅是定远侯府的二公子,他还是圣旨钦点的太子伴读。只是他自小在江宁长大,便不曾入东宫陪太子读书,仅仅挂着太子伴读的名头罢了。
如今正好借这个名头去太子府。
万氏也不知道该不该拦他,“那位可是储君,万一真的瞧上了阿鱼……”都把人带到自己府上了,应该是不同的。
傅延之笑道:“太子殿下哪懂这些,不过是拿阿鱼当玩伴罢了。”但他忽然想到当今太子聪颖早慧,入朝之后,手腕老练高妙,遇事冷静沉稳——太子才不是那些乳臭未干、和婢女玩捉迷藏的膏粱少年。
傅延之不禁沉下了眸色。
内院栽了几株广玉兰,孟夏的风轻轻拂过,吹落了几片广玉兰树叶,正好沾在傅延之的衣襟上。他下意识地捻起叶子攥在手心,却温声道:“便是为了我自己,为了娘,我也该去太子府混个脸熟。”
万氏明白他的意思——前几日她跟定远侯说了请封世子的事,定远侯却三言两语地敷衍过去了,多半是不想让傅延之袭他的爵位。傅延之若能与东宫常来常往,定远侯也会重新考量这个儿子。
万氏微微颔首:“你心里有主意,娘就放心了。”
谢怀璟还真就把阿鱼当自己的玩伴了。
阿鱼身上走了之后,整个人又活了过来。她觉得谢怀璟是个不端架子的好人——在她来了身上之后悉心照顾她的,除了燕仪也只有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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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红珍犯了难——宫宴设在正仪殿,离司膳房很远,等馄饨做好了送到皇后面前,那馄饨皮子早就被馄饨汤浸软了,肯定不怎么好吃。
再想想这位皇后喜怒不定的脾气,杨红珍可不敢让她吃软趴趴的馄饨皮。
最后倒是阿鱼出了个主意:“皇后娘娘只说要吃虾仁馄饨,又没说要吃带汤的馄饨,姑姑不如把馄饨放到油锅里煎一下,不带汤水,再配几个蘸酱,一样好吃。”
杨红珍含笑点头:“阿鱼长了一岁,果真心思灵巧了不少。”
阿鱼美滋滋地准备食材——挑了大只的虾仁,挨个儿剔掉虾线,肉馅儿里头打了鸡蛋,稍加了一些盐、胡椒粉、花雕酒,顺着一个方向搅拌。
胡秀衣帮忙包馄饨,每个馄饨里头都塞了一个虾仁,把馄饨皮一对折,蘸点水粘着,再把两边灵巧地一扣,一枚馄饨就捏好了。
阿鱼煮了一锅滚水,把馄饨扔下锅,煮熟之后捞起来,放凉。锅里倒入些许油,将馄饨放下去,煎得金黄金黄酥酥脆脆的。
蘸酱做了两碟。一碟甜口的,白芝麻酱里加些许绵白糖,再淋一些香油、陈醋——这酱拿去拌面也是很好吃的。还有一碟是辣味的,烧得滚烫的热油浇到辣椒面上,红红亮亮的,再撒上葱花和花生碎,淋一勺醋调味,凑近了闻,也闻不到呛鼻的辣椒味,只觉得香喷喷的。
阿鱼虽嗜甜,却也爱吃辣,屋里常年放着一罐自制的油泼辣子,若平日饭菜寡淡吃着没食欲,就拿这辣酱拌一拌饭,立马胃口大开。油泼辣子简直是万能的,拌饭好吃,烧土豆片也好吃,就算简简单单地蘸着白馒头吃,也是又辣又香平添风味。
到了宫宴开始的时候,阿鱼就带上谢怀璟给的腰牌,先在殿门外张望了一会儿,找到万氏的所在,才目不斜视地走了进去。
万氏瞧见阿鱼也是一喜,压低声音说了句:“还当今日见不着你了。”
阿鱼腼腆地笑:“确实用不着我侍膳,是我想见姨母,特意想了法子过来的。”
万氏点点头,又说:“你二哥哥也来了——他听说你在宫里,非要过来瞧一眼。”
阿鱼下意识地往外臣那一片张望,万氏提醒道:“就在左手第五席。”
一,二,三,四,五。阿鱼的目光定住,发现傅延之也刚好在看她。
少年初成。记忆里的傅延之只是一个眉目清朗的小少年,一晃三年不见,他看上去愈加温润内敛了,承袭自万氏的模样很是出挑,坐在人群中耀眼得很。望着阿鱼的眼眸倒是饱蕴温和与笑意。
傅延之当真没想到这辈子还能再见到阿鱼。
当年沈家涉了一起贪污的案子,阿鱼的祖父——江宁织造沈大人畏罪自裁。几百个官兵把沈府团团围住,府上的男丁都被戴上枷锁带走了,女眷们坐在一起哭,那些官兵们说要把她们充作官妓,阿鱼娘便给几个妯娌一人发一把匕首,大家一起饮刃自尽了。
——沈家门风清高自守,就连平日娇滴滴的夫人小姐们都是一身嶙峋风骨,情愿自刎,免于受辱。众人都摇首叹息:这样一个刚正自持的人家,怎么就干了贪污受贿的勾当?
官兵来沈家抄家的时候,傅延之刚好来找阿鱼玩,听见前院传来兵戈碰撞的声音,就隐约猜到出了事。他也不敢拉着阿鱼乱跑,便同阿鱼一起躲在柴房,阿鱼害怕得很,颤着声问他:“二哥哥,出什么事了?”
傅延之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总归不会是什么好事。他竭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抱着阿鱼安慰:“没事,妹妹不怕。”
傅延之自小就知道要保护妹妹——其实他记事很早,万氏说阿鱼娘生的若是闺女,以后就是他的媳妇儿,他一直记得。所以阿鱼一出生,他就知道这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将来是要嫁给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