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第十七颗糖

这味道她闻过,在她被陈潇骗进傅斯寒房间的那一次,傅斯寒也是像今天这样,简单裹着一件浴袍,刚洗完澡。

可是那个时候她绝对想不到未来还有一天,傅斯寒会因为她的一个求救电话,就在第一时间跑来找她。

姜画微微侧脸,看向身旁的男人。

“你刚刚……”

傅斯寒随意地靠在沙发上,满脸疲色地揉着太阳穴,姜画突然想到,她今天没开工,但傅斯寒作为导演一定是工作了一整天,此时一定很累了,如果不是她的打扰,他现在应该已经歇下了吧。

“想说什么?”姜画话说了一半就止住话头,傅斯寒疑惑地看了她一眼。

姜画自小就不是个心里能憋着事的姑娘,也不喜欢去猜测别人心里在想什么,她只是犹豫了一瞬,还是问出了已经到嘴边的话。

“你刚刚……是在担心我吗?”

傅斯寒倒是没想到姜画会这么问,顿了下,扬扬唇,大方承认:“是。”

傅斯寒毫不扭捏就承认的态度反而让姜画愣住,她一时间呆呆地望着傅斯寒。

姜画的眼睛永远都是水汪汪的,一旦看了就会越陷越深,傅斯寒的视线和她的在空中交汇,没有忍住,他轻轻抬手揉了揉小姑娘的脑袋。

难得的,姜画没有躲开他的触碰。

片刻后,傅斯寒收回手,问姜画:“我是你在这种情况下第一个想到的人吗?”

姜画点头又摇头,见傅斯寒疑惑,开口道:“不是。”

傅斯寒觉得姜画就是老天特地派来克她的,小姑娘轻飘飘的两个字,就能让他的心情大起大落。

姜画看着傅斯寒眸子里的笑意一点点消失,忽而弯唇笑了:“你是不是想问我第一个想到的是谁?”

“不想。”傅斯寒轻嗤了声,他是真的不想知道,怕听到什么不想听的答案,徒增心塞。

姜画却像是没听到他的拒绝,自顾自地开口:“我最先是想给警察叔叔打电话,但是后来改变了主意。”

改变了主意,打给了你。

姜画话没说完,傅斯寒却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偏头,看着她。

姜画看着软,但并不傻,她心里其实比一般人看得要通透些,加上女孩子天生的敏锐感,姜画能感受到傅斯寒对她有些不一样,就比如早上傅斯寒说要“做她健身教练”的事,她并不觉得傅斯寒是个闲到有美国时间去监督不相关的人健身的人。

可是,姜画却有些摸不准傅斯寒究竟是什么意思,如果只是个和她同龄的大男生,姜画完全可以肯定对方是对她有好感,可是如果是傅斯寒,她并不觉得自己有这样的魅力。

想到这儿,姜画的眼里突然出现一点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失落感。

“今晚的事,要交给警方处理吗?”傅斯寒征求姜画的意见,既然姜画没有第一时间联系警方,也没有联系酒店,那一定是有什么不能这么做的理由。

傅斯寒忽然换了话题,姜画想了想,还是轻轻摇头,“可以不说吗?”

“那个畜牲应该还会来纠缠你的吧?”如果昨天在火锅店还认为是意外,那么经过今天的事,傅斯寒隐隐觉得陈奥并没有见色起意那么简单。

姜画抿着唇,神色纠结,明明这件事不想对任何人说,包括傅思眠和张柔,但是莫名的,她似乎并不抗拒告诉傅斯寒。

纠结了几分钟,姜画轻声问他:“我告诉你,你可以不告诉别人吗?”

小姑娘看起来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定,傅斯寒知道,她既然这么问,其实已经相信了他会替她保密的。

傅斯寒抬手将姜画不小心含在嘴巴里的几根头发拉出来,别在她的耳后,末了点头。

得到了肯定答复,姜画端起桌上早就凉透的水杯,轻轻抿了一口,然后才缓缓开口,将藏在心里多年的伤疤揭开来,袒露在傅斯寒面前。

姜画对谁都温温柔柔的,傅斯寒一直觉得姜画一定是一直生活在一个单纯的世界里,才会这么美好,却不想在他不认识她的时候,她一个人煎熬着见过了世界上的阴暗。

傅斯寒心里忽然就有些不舍,不舍她被欺负,承受了那么多的恐惧。

姜画还在讲着被陈奥骚扰的经历,傅斯寒没再看她的脸,转头在姜画看不到的地方,眼里划过一丝狠戾,那个叫陈奥的畜牲,他一定会让他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姜画坐在地毯上絮絮叨叨地讲了一个多小时,等她意识到很晚的时候,时间已经过了十二点,她以为傅斯寒一定早就听得不耐烦了,结果她仰头,就看见傅斯寒正神色认真地看着她。

那种感觉就是,仿佛他漆黑的眸子里在这一刻只有她一个人。

姜画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我好像讲了很多废话。”

傅斯寒没什么表情,拉着姜画的胳膊将她从地上拉起来,让她重新坐回沙发上,然后点头:“是很多废话。”

姜画:“……”

她发现傅斯寒真的是个很扫兴的人,这种时候谁让他说大实话了?!不过被他这么一怼,姜画倒是觉得心里提起陈奥的不适减轻了不少。

傅斯寒看到姜画撇嘴的样子,抬手赏了她一个爆栗,“不早了,你去睡觉,今天我先在外面陪你。”

姜画看了眼房间,虽然今晚陈奥应该不会再来骚扰她了,但是这间房她是真的有些住不下去了,而且她也的确不好意思再麻烦傅斯寒。

她想了想,开口解释:“我不想住这儿了,隔应得慌,等下我去前台换间房。”

“这么晚了前台不休息?而且陈奥能知道你现在的房号,那你换间房他就不知道了?”傅斯寒眉头微微蹙着,并不赞同姜画的提议。

傅斯寒这句话说得半真半假,姜画甚至一时没反应过来前台是通宵值班的。

她正想着更好的解决办法,就听傅斯寒继续说:“今晚你先去我那里吧,我房间有两间卧室。”

第十七章

房间里拉了窗帘,光线有些昏暗,也不知道是不是心里太过恐惧,姜画隐隐觉得客厅的窗帘在晃动,她明明记得出门之前张柔替她将窗户关上了的。

那张写着字的卡片还静静地躺在地上。

姜画紧紧贴着门,身体有些发抖,屋里没有一丝声响,可是她却觉得在某个角落正蛰伏着一个人,窥伺着她的一举一动。

屏着呼吸将房间环视了一遍,姜画心里的恐惧像是野草一般疯长蔓延,似乎下一刻陈奥就会突然出现在她眼前。

不敢再继续待下去,姜画迅速拉开房门,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去,确认走廊上没什么危险,关上门去找张柔。

她甚至连电梯都不敢坐,从安全通道跑到张柔房间所在的楼层,喘着气敲她的门。

张柔将姜画送到健身房之后就回了房间补觉,按照傅思眠的计划姜画这节健身课应该会上到中午,她有些疑惑地看了眼时间,现在不过十点多一点。

姜画对陈奥有阴影,之前她可以选择性地遗忘,可以将它压抑在内心深处,但是一旦陈奥再次出现在她的生活中,所带来的恐惧和伤害比起之前只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见姜画还穿着在健身房里的运动薄外套,张柔怕她着凉,赶紧让了点空间给她让她进屋说。

姜画被吓得不轻,抿着唇往身后警惕地看了一眼,进屋关上了门。

姜画脸色不太好,张柔给她倒了杯温水,又给她披了件外套,这才问她“姜姜,你怎么了?”

身边有了个大活人,姜画倒是没那么害怕了,只是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和张柔解释刚刚发生的事,关于大一时的经历,姜画不想跟别人提及。

不过张柔也是好心,见她还在等着自己的答案,她顿了顿,才说:“刚刚在健身房跑步的时候摔了下,今天提前下课了。”

“摔到哪里了吗?”张柔对姜画的话不疑有他,闻言担忧地拉着她纤细的胳膊上看下看,毕竟今天是她做姜画助理的第一天,要是姜画有个三长两短她自己心里都过意不去。

“我没事。”姜画拉住围着她转圈的人,等她在自己旁边坐下来,她才朝她眨眨眼,凑近她耳朵小声解释,“我故意摔的!”

张柔不敢相信地瞪大眼睛,扬声重复了一遍:“你故意的?”

姜画颇为得意地点点头,叮嘱张柔:“你不准和思眠姐说,如果你说了的话……”姜画摸着下巴思考了下,“如果你说了,那你就会变成丑八怪!”

姜画的警告幼稚得像是小孩子,张柔听完“噗嗤”笑出声,见姜画眯了眯眼,她才赶紧表示自己的忠心:“我保证不会和思眠姐说的!”

因为对陈奥心有余悸,整整一个下午姜画都借着“无聊”的借口窝在张柔房间里,就连午饭和晚饭她都坚持不让张柔叫外卖,而是简单吃了碗张柔屯着的泡面和几包薯片。

一直到十点多,眼见着张柔都困得快要睁不开眼睛,姜画才下定决心回房间。

临出门的时候,她看了张柔一眼,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那个……你怕黑吗?”

张柔觉得姜画跟她想象的不太一样,虽然姜画在年龄上比她要大上几个月,但是却莫名像个小女孩。

她从小在农村长大,别说不怕黑,甚至以前小时候经常跟着村里的其他小孩在夜里上山玩。

“不怕。”张柔猜到姜画的意思,也知道她不好意思,索性将衣挂上的羽绒服取下来穿上,笑着拉开门把,“走吧,我送你回去。”

“别笑话我!”姜画摸了摸鼻子,挽着张柔的手往楼上走。

张柔把姜画送进房间里,又陪着姜画将房间里每个角落都检查了一遍,这才回去睡觉。

姜画洗漱完躺回床上,虽然确定了房间里没什么奇奇怪怪的人,但是一个人的时候依然忍不住多想,最后越想越清醒,整个人都窝进了被子里,只留出一双眼睛滴溜溜地望着墙上的壁灯。

也不知道躺了多久,房间的门突然被敲响。

夜深人静的时候,所有的动静都被放大,姜画被这有些突兀的敲门声一惊,心瞬间悬了起来。

门又被敲了几下,姜画连呼吸都不敢用力,生怕会惊动了外面的人。

她的手紧紧握着被子,神经也一点点绷紧,姜画感觉到,额头上的汗滴一颗一颗地滚落在枕头上。

门外的人还在敲门,联想到白天那张似是在暗示什么的卡片,虽然外面的人没有说话,但是直觉告诉她一定是陈奥,而且来者不善。

姜画抖着手摸到床头的手机,因为手心里有汗,她试了好几次都没能成功指纹解锁。

她大口地呼了两口气,看着屏幕上弹出来的密码解锁界面,眼泪直往外冒。

这个时候姜画根本冷静不下来,她紧紧咬着唇不让自己出声,然后颤抖着解锁,调出拨号界面。

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姜画按下“110”,但在拨出去的一瞬间,她又迟疑了。

如果这件事惊动警方,那么势必会闹大,虽然她是受害者,但是她不想别人同情被别人指点。

“小师妹,我知道你在里面。”姜画迟迟不开门,陈奥有些耐不住性子了,在门外压低了声音叫她。

陈奥的声音像是吐着芯子的毒蛇,侵蚀着姜画的意识,就在她觉得自己几乎快要被恐惧溺亡的时候,突然就想到昨天在火锅店里傅斯寒给她带来的安全感。

几乎是没有犹豫地,姜画打开联系人列表,快速找到傅斯寒的电话。

号码还是昨天傅思眠给她的,说姜画都到了剧组,连导演的联系方式都没有像什么话,所以姜画便由着傅思眠将傅斯寒的电话存进了手机。

电话拨通,“嘟嘟”的忙音混着电流传过来,往常看来正常的等待此时被恐惧拉长,每两声忙音之间姜画觉得像是过去了一个世纪。

她默默在心里数着数,电话一直没人接,姜画的心越沉越低,她突然想到,即便是拨通了,傅斯寒凭什么会来帮她?

因为他帮过她一次吗?但那次极有可能只是他恰好看见,顺手帮了她一个忙而已。

就在姜画几乎丧气地想要放弃的时候,电话突然被人接起,傅斯寒略显清冷的声音钻进姜画耳朵里。

“姜画?怎么了?”

傅斯寒虽然没有和姜画密切来往过,但是每次相处下来,姜画给人的感觉都是极害羞的小女生,以他们两个现在的关系,他并不觉得姜画会在这个时间点平白无故地给他打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