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部分宿卫军,加上临时征调的士兵,有五万多人。”卓如鹤没闲着,这些天来尽其所能调集军队。
“五万人,太少了。”崔宏一路上都在思考一个问题:神雄关失守,小周城将破,满仓城必败,京城该怎么办?
现在他将问题抛给宰相,“敌军势众,小周城坚持不了多久,就在此时此刻,可能已经失守,敌军不日将要攻至京城,五万人于事无补,是战是退,请宰相大人定夺。”
群臣闻言大惊,如果连兵部尚书都没把握,那京城真有危险了。
“战如何?退如何?”卓如鹤问道。
“战的话,立即将前线的将士全调回来,放弃小周城,烧掉满仓城,专心守卫京城,是胜是败,听天由命。退的话,都去关东,也得立即动身,扼守函谷关,挡住敌军的机会更多一些。”
众人无言,目光全都看向宰相。
卓如鹤沉默片刻,突然叹息道:“今日方知皇帝之难,如果陛下在的话……”
所有人不约而同地发出叹息,与宰相一样,他们无比怀念皇帝。
“当初就不该同意御驾亲征。”吏部尚书元九鼎颤声道。
“陛下留在京城,并不能守住神雄关,反而有可能失去马邑城大胜,那样的话,咱们连退往关东都做不到了。”崔宏要为女婿说句话。
众臣再度无言,最后还是卓如鹤说:“此时不必谦虚,大家有话尽管说,崔太傅,你先说,怎么做比较稳妥?”
崔宏明白,宰相等人怕担责任,必须由自己拿主意了,“退。”
“放弃京城?”卓如鹤惊愕地说。
崔宏暗骂,嘴上道:“起码要将宫中诸人送往洛阳避难,京城要守,函谷关也要守,尤其是函谷关,很快就将是最重要的防线,我会亲自督守,至于京城……”
崔宏目光扫过,群臣纷纷低头。
卓如鹤道:“守卫京城是我的职责。”
崔宏看向卓如鹤,心想老狐狸也有勇敢的时候。
按规矩,众人这时候应该劝说几句,可是人心慌乱,规矩也没那么重要了,谁也没开口。
卓如鹤道:“事发紧急,陛下又不在,事情只好由我决定。崔太傅,我再问一句,小周城果然守不住吗?”
“守不住。”崔宏十分肯定。
“京城呢?也守不住。”
“难说。”
卓如鹤沉吟片刻,“既然如此宫中要移往洛阳,有劳崔太傅进宫敦请,函谷关至重,也有劳崔太傅据守,户部备好图籍、礼部装好礼器,情况如果更加危急的话,两部也迁至洛阳。”
卓如鹤顿了顿,“其他人随我留守京城,除非陛下有旨,不得离开,你我皆为楚臣,该是尽忠的时候了。”
听说碎铁城失守、神雄关遇险,正从西域返回大楚的崔宏不由得又羞又恼。
他是兵部尚书,力主出兵西域,本意是西域势弱,一举平定之后,既能威吓敌军,又能轻易立功,没想到敌方如此狡诈,西域只是诱饵,却被他一口吞下。
崔宏将军队分为三部,前部随他星夜兼程,尽快赶回楚地,中部正常行军,以备不时之需,后部护送辎重缓缓而行。
神雄关若是失守,京城告急,他在西域取得的大胜将变得无足轻重,甚至是一种罪。
崔宏心急火燎,半途中又抛下一半军队,只带五千人轻装疾进,在入冬之前赶回了玉门关。
听说神雄关还在坚守,皇帝正在晋城亲自指挥马邑城之战,崔宏稍稍松了口气,打算住一晚,等后方军队追上来再做定夺,前往马邑城已经来不及了,或许可以伺机从神雄关出兵,截断敌军退路。
崔宏睡了一个踏实觉,只在凌晨的时候做了一个梦,以为自己还在西域带兵打仗,四面八方似乎都有敌军,可是冲过去之后却看不到一个人影,没过多久,连身后的将士也没了,只剩他一个人东奔西跑……
崔宏突然惊醒,呆坐半晌仍心有余悸,他的身体本来就不太好,这时更觉旧伤隐隐作痛。
他没有叫人,准备躺下再睡一会,这几天他实在太累了,连日急行军,就算是青壮年都难以承受,何况他这样一位虚弱的老人。
身子刚刚后仰,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随后是一个急迫的声音,“尚书大人?”
“什么事?”崔宏下床。
“有紧急军情。”
崔宏一开口,睡在外间的随从也起来了,立刻点燃油灯,打开房门。
崔宏披着衣服走到门口,严肃地盯着来报信的将军邵克俭,从对方手里接过一封公函,只看第一行字就脸色突变。
神雄关失守……
昨天的消息还说神雄关无忧,决战将在马邑城进行,一夜之间怎么就会失守呢?
崔宏继续往下看,信的内容很简单,没有详述经过与原因,只说神雄关失守,请玉门关立即支援。
信送来的时候,神雄关还不知道兵部尚书已经赶回来,因此只向玉门关守将邵克俭求助。
“送信的人呢?”
“在外面。”
崔宏马上穿好衣服,心中还是不大相信,忍不住问道:“会不会是误报?敌军主力不是都在马邑城吗?神雄关易守难攻……守将是谁?”
“将军陈嚣。”邵克俭回道。
“嗯,陛下亲选之人,应该没问题。”
崔宏匆匆赶往前院的正厅,驿兵还等在那里,但是提供不了更多消息,他在半路接信,之前不知倒了多少手,他甚至不知道信中的内容。
崔宏不是那种当机立断的人,急行军赶回玉门关就是他最急迫的表现了。
他又等了一个上午,召集众将与官吏,制定了多个方案,以应对不同的情况。
求援公文接二连三,午时过后,崔宏再不犹疑,命令邵克俭立即率领玉门关守军出发,作为先锋前往小周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