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等深夜时分,到底是何人会在这房间里?
迟疑了片刻,刘希推开了门,见到屋中人的模样,不由心中多出几分的感动。
灯下等他归来的人是曹筠。
或许的听到声响,又或许是一个瞌睡太过用力,曹筠猛然的一惊而醒,红肿惺忪的眼见到刘希,当即笑如春风的在她脸上蔓延了开来,“我儿回来了,快,进屋来,娘给你熬了鸡汤。”
说着话间,曹筠用手指了指桌上青瓷盆中油脂浓郁的鸡汤,稍后用手赶忙拿出小碗给刘希三人盛了起来,“守城颇为辛苦,快,趁着热,你们啊,赶紧都喝一点鸡汤补补身体。”
心中感动犹如涟漪荡漾,刘希接过热气还未散的鸡汤,他明白,曹筠肯定在这里等了很久,这碗鸡汤也必定热了无数便,否则也不可能在此深夜回来,还能有着温润可口的温度。
“曹姨娘亲手炖的鸡汤一直让绣魂牵梦萦,可惜是好久都没有喝上了,今日也多亏有玉生在,才让我一饱口福呀!”
马绣笑着说了一句,继而喝上一口,随即满脸陶醉的模样,略显夸张的道,“此物可真是天上有,人间哪能几回得。”
“你这嘴皮子利索的小泼皮。”
曹筠笑骂了一句,继而又是帮着狼吐虎咽吃完的三人盛上一碗,直到最后一滴汤汁被喝完,这才心满意足的收拾了碗勺,“你们想必还有要事相商,我便不在这里打扰了。”
离去之时,曹筠回首看了刘希一眼,满是心疼的继续道,“我儿你还需保重身体,切勿劳累伤了身。”
刘希忙点首应了下来,“娘亲放心,孩儿自会爱惜,天色已晚,娘亲回去还亦当注意安全。”
“我去给曹姨娘安排一队护卫吧!”
马绣道了一句,便要往外走,却被曹筠挡住了去处,“姨娘的侍卫身手你还不知道?”
劝下马绣后,曹筠从外面关门离了去。
马绣见刘希隔门而望的模样,知轻咳一声道,“玉生,你不用担心,曹姨娘侍卫几人虽说是女子,但个个都是父皇挑选出来的,身手非凡,其统领更是宗师级别的高手。”
这一听来,刘希心中自然大为安定。
于是乎,将精力再度转到了正事上来,心中早已经有了计较的他提笔就在桌案上铺开的宣纸上写了起来。
“煮豆燃豆萁,漉豉以为汁。萁在釜下燃,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兄为长,理为君,绣自当不敢有所非分之念,却不曾想兵戎相见,实乃其中有奸人所为。今父皇久病卧榻,气若游丝,望兄能来充州城,以慰父皇遗愿未了之心,亦彰显新天子仁爱之态。”
写完这些,刘希将笔放到一旁的砚台边上,“今朝,你觉得如何?”
马绣径直的铺开一张纸,提笔在砚台的墨汁中沾过,笔尖如峰,错落有致的将刘希所写重新抄录了一份。
放下笔,马绣又是取出他不常用的私人印,想要印上去的时候,又停了下来,“这印章我难得才用,如今盖上去倒显得弄巧成拙,不印也罢。”
吹干纸上的墨迹,马绣将信折好,火漆蜡封,“我这就找人送到京都去。”
刘希摇了摇头,“无需这番,只要用箭射入到地方大营,自会有人帮我们送到拓跋敖手里。”
进攻,防守,亦如往日,喊杀声与无数已经失了性命的兵丁交织成了这一日的全部场景。
直到日落时分,叛军才退了去。
充州城算是又保住了一日。
城头之上,刘希在砖石上蹭了蹭手心,将细细的毛汗给擦去,望着远处垂洒在在天地之间的黄昏光晕,几只盘旋在天空的乌鸦迫不及待的冲了下来,在血水之间啄食着无人收拾的残尸。
回首望向城头,不少兵卒面上露着疲惫之色,又是一日的鏖战,很多将士已经到了力竭之时。
虽说他们都有必死守城的决心,但这样下去,即便未被叛军所杀,这些将士的身体也要累跨了。
担忧,再度袭上了刘希的眉头。
守危城与旦夕之间,让刘希心力大为交瘁。
得赶紧想办法去擒住拓跋敖,只要将这乱军追随之人给拔取,就犹如抽了对方的主心骨,蜀国之内的叛乱也会随之土崩瓦解。
只是派谁去最为合适?
夜色渐渐洒下的城头,刘希剑眉紧皱的来回踱着步子,初春的夜风微微带着丝许的凉意,吹起衣角卷起摇曳,恰似涟漪入湖。
一旁,马绣与小武安静的立着,但凡有路过的兵卒将士都被他们给遣了走,长久下来,他们已经明白刘希正在思考。
思考的时候,是万分不能被打扰。
不断的摇晃着头,将种种分析都抛出了去,最后刘希明白擒杀拓跋敖唯有马绣出手,才是最为可行之策。
弑君弑父乃是大逆不道之事,但皇位所带来的荣华富贵,是他拓跋敖所梦寐以求之物。
被权利所迷惑,自会变得心狠手辣,又怎会念及父子之情?
但如果此刻马绣站了出来,说是要投降与他,拓跋敖定会采取另一做法。
毕竟天下悠悠之口,他总会是有所顾忌,而杀了皇位唯一竞争者,马绣,则会少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想到这里,刘希不免脑中灵光一闪,与其说要穿过重重乱兵把守的城池到达蜀国皇城去擒拿拓跋敖,倒不如将他骗到充州城。
如此一来可以缓解守城的压力,而来他刘希依旧能坐镇充州城,以防止突发情况,从而确保充州城万无一失。
打定好了主意,刘希走到马绣身前,微微叹了口气,“今朝,蜀国乱事,唯有你方能平息。”
似乎是想起了先前刘希所说的擒贼先擒王,马绣眉宇间一丝不忍浮现,随即用乾坤扇敲了敲额头,“玉生,难道没有其他的办法了么?”
转过身,刘希指向城外已裹入夜色的叛军营地,灯火连绵如山如海,“事已至此,生灵涂炭之势即成,此间已并非你我生死存亡这般简单,已经关系到了蜀国的苍生,你可是要有所取舍方行。”
挣扎之色在红肿的双目中浮现,许久之后,马绣起伏不断的胸口平复了下来,下定了决心“好,我听你的玉生,明日一早,我便动身去京都。”
摆了摆手,刘希继续道,“不用去京师,那里太过危险,要杀拓跋敖也是困难重重,加之充州城防守离不开你,所以只能将拓跋敖引诱至此,否则任何举动对我们都大为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