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在阳曲城中遇见了他?”
李云英这番问,刘希有些意外,却也在意料之中,“回公主,确实是在阳曲城中与他相遇。”
李云英挂着泪珠的双目望向北方,口中小声念叨,“阳曲城,原来这些年,你一直在北地……”
似乎有些累了,李云英与刘希摆了摆手,继而转身往马车走去,待她进了马车之后,驾车的雪绛很是好奇的盯着刘希看了几眼,稍后双手轻轻拽了拽缰绳,马车轻缓的朝着皇城继续行去。
看着马车渐渐的离去,耳边似乎还能听到马车里人掩面而泣的哀伤,留在原地的刘希心中感慨万千,最终唯有深叹了一口气。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想起叔父刘寒,刘希只觉得心头疼痛无比,双眼莫名的酸楚起来,良久只能深吸一口气,将这满腔的悲伤平复了去,低声哀叹一句,“这世上,太多的不如意,即便是有情人,倒头来也不能终成眷属,委实造化弄人……”
悲伤过后,刘希继续拾步离去,因为再多的悲伤与感慨也不能令时光回到过去,而他如今所要加紧做的,便是替叔父报得血海深仇。
走出皇城的御街,看着人来人往的市集,刘希不免踟蹰的停下的脚步,只因他实在不知小武几人如今居住在何处。
莫不成还是当年那个院落?
正当刘希犹豫不定的时候,一辆马车缓缓的停在了他的身旁,驾车的小厮隐约有些面熟,可就是想不起在何处见识过。
马车帘布掀开,却见多日不见的马绣探出了头来,虽然衣着装束已经收拾的与往日无异,但一双桃花眼红肿如银铃,面相上挂着遮不去的倦态。
似乎这些天,每个人都陷入了疲惫的泥潭,被劳心累神的事情所缠绕的困顿不堪。
“玉生,终于见到你了。”
马绣的眼中似久暗见到了朝阳那般,再度绽放出了流光溢彩,并将手伸来,将刘希给拉上了马车。
驾车的小厮调转了马头,马车悠悠的驶进了喧嚣吵闹的人群,马车之中,刘希一拳砸在了马绣的肩头,“瞧你这夯货模样,哪里有半点皇子的风采,遇上点小事就扛不住了?”
闻言,马绣自然是明白刘希已经知晓他这些日子的所作所为,也不作多辩解,只是讪讪的笑了笑,稍后将话给岔了开,“对了,玉生,这次唐皇放你出来可是有什么安排?”
有些头疼的拍了拍脑袋,刘希无奈的叹了口气,“他让我将兰瑾公主平安的带回大唐。”
“这……”
马绣不禁倒吸了口凉气,此事非同小可,可比九天揽月,几欲不可能完成之事。
苦笑着摇了摇头,刘希在马绣的肩头又是拍了拍,“眼下我也是黔驴技穷了,唯有走一步看一步,不过唐皇已经答应放淑柔郡主回信阳,倒也是好事一件。”
眉头间闪过一丝的激动之色,马绣失声的道,“可是当真?”
问完这句,马绣这才觉得多余,刘希怎会骗他,忙连连作揖道谢,若不是刘希强行将他拉住,怕是要一路作揖回去了。
晓燕不知春几分,宫城深处哀怨深。
数十丈高的城门外,刘希回首望了眼延绵不尽的皇城,终究是无奈的叹了口气。
这世上,不管身居何处,都有着别人不曾知晓的困苦,无论是地位显赫的皇家贵族,还是穷困潦倒的寻常百姓,家家都有着一本难念的经书。
不管如何,还是要尽力保护好李梦筱。
心里,刘希又是闪过刚才的承诺,既然已经决定了,他便会努力去做,可究竟如何才能从这复杂的两国角逐中保住柔弱的李梦筱,直到现在,刘希依旧是一筹莫展。
罢了,还是暂且回去再做商议。
正当刘希准备离去之时,一辆马车缓缓的驶了过来,高头黑马长毛裹蹄印,双辕飞金卯,乌木车身雕莲花朵朵。
最为奇妙的是驾车之人竟然是个绯色衣衫的女孩儿家,长发散在如刀剑削出的肩头上,腰间挂着一只翠绿色的药娄,一边驾车,一边用她那明珠玉眸盯着刘希,柳叶蛾眉微微蹙起,似乎正在回想着那被遗忘许久的记忆。
刘希有些下意识的低下了头,他自然是认出了眼前驾车的女孩儿是医家的雪绛,虽然当初‘诸子之约’时刘希是乔装打扮了一番,可难免不会被心思细巧的女孩家瞧出了端倪,更何况后来的草原上夺宝,二人也曾相遇过,刘希躲在了暗处,未让对方看见了模样,但保不齐在哪里留下了蛛丝马迹。
好在一阵幽香之下,马车缓缓的从刘希身边驶了过去,正当刘希打算继续前行时,身后却传来一道温若幽兰的声音,“可是状元郎刘希?”
听得这声音,刘希岂能不停下脚步,待转过身,只见一身素雅白色长裙的李云英下了马车缓缓走了过来。
或许是这段时间经历了太多痛楚与忧伤,李云英的眉宇间有着一抹散不去的哀伤,本是从容恬淡的脸上挂着一眼便能瞧出的疲惫之色。
再度遇见李云英,刘希伸手在胸口抚过,那里有着他一直带在身上的香囊,那个承载着叔父刘寒期盼了一生却不得不舍弃的香囊。
不知不觉间,刘希脑中再度浮现出来那些他想极力忘却的过往,放在胸前的右手也止不住的哆嗦了起来。
“状元郎!”
耳畔一声略带愠色的的声音传来,刘希忙回过了神,这才察觉出李云英的眼角处有丝许的恼怒,可能将刘希这出神当作盯着她看了。
如此,确实是刘希失了礼。
不作多想,刘希忙欠身微微施礼,故作不识得李云英的道,“先前在想些事儿,故有所冒犯,还请见谅,不过再容刘希唐突,阁下是……”
刘希这样开口,李云英倒也不好计较,毕竟刘希是刚从牢狱出来,又进了皇宫,这脑中想着事情走了神也是情有可原,遂收了愠色道,“李云英。”
听得这声音,刘希故作惊慌的再度行礼,“下官见过长公主。”
毕竟,明面里,刘希从未与这大唐的长公主见过面。
李云英摆了摆衣袖,略有哀叹的道,“免了吧,我本不是朝中人,你无需多礼了。”
稍作了停顿,李云英将唤住刘希的来意给径直道了出来,“你既然已经出狱,想必已经知晓发生了何事,筱儿虽说只是让你做护送之人,但何尝不是想救你脱离囹圄,所以我想你该明白怎么去做了……”
刘希苦笑着点了点头,“公主所言刘希岂能不知,刘希定当佑护兰瑾公主的周全,哪怕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听到了想要听的话语,李云英面色再度缓和,回眸瞧了眼身后幽深几许的宫院,“圣上找你说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