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声吟了这么一句,刘希拿起那被霜雾打湿的竹篙,轻轻的拨动着碧波流水,乘风而去。
翌日,红日初升,金光破开层层水烟雾气,投下五彩斑斓之影,却是极为的好看。
船头,刘希支着一简单的小锅,正熬着他从湖里抓来的几条肥鱼,袅袅烟雾之下,浓汤翻滚,香味阵阵扑鼻。
搓了搓手,刘希取下被火烧红的锅,修为到他这地步,倒也不觉得烫手了。
进了船舱,一张矮榻上渠浪仍在昏迷不醒,秦依然手在床边,此刻正手托着香腮打盹,吴双儿则是坐在小木桌前,借那油灯燃出的一席黄晕,聚精会神的看着一本书卷。
刘希走进,吴双儿抬起头,大眼有些红肿,想要迎上来,后者摇了摇头,将锅放在桌上,取出碗盛好鱼汤给她递了过去,“双儿你怎么也不睡会?”
“依然姐姐给了我这本医术,很是深奥,双儿看不明白,即便是闭上眼,也睡不着。”
这小丫头,性子执拗,刘希知道劝说也没用,瞄了一眼她看的书,纸页泛黄,似乎有些年头了。
觉得舱中有些闷,遂伸手将一边的窗子开了点,顿时清新冷冽的寒风吹了进来,而桌上的书卷则是被风吹的自行翻开了书页。
风吹之下,刘希才看到书的名字‘辅行诀’,书页中有着众多的经脉穴位插图,一页页的随风而动。
突然间,刘希双目圆睁,剑眉翘起。
那插图上画的穴位红点随着纸页翻动似乎连到了一起,恰如一条正在体内游走的灵气。
正在思索的吴双儿回过神,忙要用手将书给压住,却被刘希一把抓住,“双儿,别动。”
有些不知所措,但吴双儿却不敢再动,手微微的蜷缩,感受着刘希手中的温暖。
或许是听到了声响,那秦依然也是醒了来,见刘希与吴双儿都是盯着桌上那被风翻动的医书,不敢出声的立在一边。
许久,刘希深吸了口气,又是吐了出来,“秦家小娘,这医书你从何而来?”
想来不知其中缘由,秦依然愣了片刻,这才出声应道,“回公子,奴家本是毫州殷实之家,爹娘长救济周边百姓,在奴家年岁尚小时,家门口晕倒了一游方术士。他在府中养伤半年之久,奴家的一些小把戏便是跟他学来,这医书也是由他所赠。”
游方术士?
刘希看着满脸疑惑的秦依然笑着摇了摇头,这小娘子真是命中苦甜相杂,虽说流离红尘,但却有着不小的气运。
若是刘希猜的不错,这乃是医家之物,其中暗藏修炼之法,而这功法艰涩难懂,怕是极为了得。
待出了信阳城内河,便是一条宽不见边的大泽,恰是到了日薄西山之时,余晖洒落,碧波千里,金光粼粼。
船行数十里,晚来寒风渐急,吹来层层秋霜水汽,遮天盖地,烟雾氤氲,乌篷船顺流而行,轻盈摇曳,犹如置身在九天之上的云霄间。
船头,刘希衣袍猎猎作响,吴双儿一只小手搭在额前,正出神的望着烟波之景。
“双儿,可觉得寒凉刺骨?”
小丫头自幼便生活在郭家庄一亩三分地旁,整日里见到的便是广袤无垠的荒野,何时能见过这等奇景,遂摇了摇头道,“双儿不冷,这简直是太美了,双儿想看个够呢。”
大眼又眯成了月牙儿,仿若天际时隐时现的银月,煞是惹人喜爱。
见她这般兴致勃勃,刘希倒也不好强行让小丫头进船舱去,这时身后传来窸窣声响,转过首便看到秦依然手中拿着棉袍走来。
察觉到刘希的目光,她弯身行了一礼,稍后将棉袍穿在了吴双儿的身上,“双儿姑娘夜露霜重,切莫感染了风寒才是。”
“双儿谢过依然姐姐。”
秦依然本在伸手理着被风吹散的长发,听得这句忙摇首道,“双儿姑娘可不能这样说,奴家幸得公子搭救,才脱离水深火热之境。所以奴家这条性命便是公子的,今后为奴为婢伺候公子与姑娘。先前逾越失礼才唤双儿姑娘为妹妹,还请姑娘勿怪才是。”
“依然姐姐这是说的哪里话,双儿也是苦命人家出身,哪里做得了那金贵小姐,你称我姑娘,双儿可是别扭的很。”
说着,小手伸出去,拉着秦依然的手,又是开心的笑了起来。
“双儿说得不错,往后也无需这番多礼,你我之间,算不上主仆,若是你有心上人,只要与我道一声,必定会让你风风光光的嫁人。”
本还是不安的秦依然听刘希这句话,顿时心中五味陈杂,家道中落,她流入红尘,心比天高,可奈何命比纸薄,若不是以死相逼,她也不可能守身如玉至今。
当然,还有那个不善言谈,沉默冷峻的他。
想起那道身影曾数次为了自己不顾生死,秦依然又生出微微暖意,悄悄回首,想要看上一眼在船尾撑舟的渠浪。
可是这一看,却是吓得惊呼起来,闻声,刘希当即转身望去,只见渠浪脸色惨白,手中拿着竹篙,身形摇摇欲坠。
不好。
低呼一声,刘希急忙上前,将其扶住,手在渠浪经脉上抚过,这才发现他气息混乱,显然身受重伤。
这时,刘希想起了‘月和坊’渠浪被击飞的那一幕,看来,那时候他便受了伤,只是为了尽快离开信阳城便一直忍着。
确实是条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