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8、出使苍月(四)

可她也知道,他的身子有多凉,他在床上的时候就有多热。

那种极致到绚烂的冰与火,深入骨髓,如上瘾的毒药般,一想起便热血沸腾,身体里开始燥—动起来。

此时的她便已感受到那份难耐的燥—动,靠着他,忍不住扭—动起来,喉咙里发出诱人的呻—吟。

那副媚态,足以令所有的男子按捺不住,将她扑倒在床上,死命缠—绵。

陈之策亦如此做了。

他的动作很狂—野,像山林中的巨兽,毫不留情地撕扯着被他抓到的猎物。

身下的女子很快就满面潮—红,星眸迷蒙,红唇张大成夸张的形状,无所顾忌地放声尖叫。

然而陈之策的表情依然平静,他的眼里,亦看不半眼欲—望,只有黑森森的一片,如死海。

甚至偶尔还能感觉到他的走神,好似他现在做的只是一样普通之极的运动。

夸张的叫声,不知道响了多久才停歇下来。

全身是汗水的女子,嫉妒地看着运动过后,仍冰爽干净的男子一眼,爱娇地抱怨道:“大人,您实在是太让妾身嫉妒了。”

陈之策默默地穿衣,心中淡淡讥讽:所有女人在上了床之后,就会以为自己变得不一样了,说话间都会忘了自己的本份。

只是不知今日那女子,是不是也是一样呢?

他想起今日扶住纪子期手臂时那细滑的触感,嘴角翘起形成微笑的弧度,却让床上的女子,以为他对她今日的表现十分满意。

她不顾赤裸的身子,一手环上陈之策的手臂,将脸贴在上面摩擦,柔媚道:“大人,今晚能让妾身留下来吗?”

陈之策的表情未变,只是在停顿片刻后,冷了两分,“回去吧。”

女子不依地扭了扭身子,未得到男子的回应后,咬牙离开了他的手臂,开始穿衣。

边穿边随口问道:“大人,今日见到那黎国纪使节了吗?觉得如何?妾身听人说她生得甚是貌美,大人是否认同呢?”

陈之澈双眼微微眯起,回想起纪子期的容貌,觉得似乎用貌美或这世间任何言语,都无法准确形容她的样子。

女子以为他在回想或判断,等了一阵后,继续追问:“如何?大人!”

“坊间传闻不足信!”陈之澈静静道。

独特又如何?越独特越好,这样最后结局越凄惨,他才能越痛快!

女子闻言,自动将其意思理解为:纪子期样貌并没有坊间传闻的那般美貌!

这样一来,她就安心多了。

身边的男人是让人会上瘾的毒药,饮之则上瘾,她知道已有不少达官夫人被他所惑,也不介意再多一个这样的女人。

但是,皇太孙殿下对纪子期的态度,让身为女人的她,敏感地意识到:那个女子与其他的女人不同!

仅管她觉得以陈之澈的魅力,栽在纪子期手里的可能性不大,但她连一丝的风险也不愿意去冒。

如今听说纪子期相貌普通,在认为美貌是女子最大本钱的她的心中,便对纪子期少了不少敌对之心。

——

阿夜在昨晚得知今日要去别馆住的消息后,一晚上兴奋得睡不着觉。

早上一大早起来,便开始指挥人打包行李。

其实按他的想法,带两身衣服过去就行了,好像当初在天凉那般。

不过皇祖父跟他说了,他现在不是那个隐姓埋名、逃亡在外的阿夜,而是苍月尊贵的皇太孙殿下,一切行事都要有皇家风范。

不得已,阿夜只好老老实实地遵循皇太孙出行的规矩。

于是,这要带的东西一下子多了起来。连用膳时的碗筷,歇息时的被褥枕头都得带上。

一忙活下,等去到别馆的时候,纪子期已经同陈之澈出去了。

失望的阿夜在别馆里等啊等,没等到纪子期,倒等到了那个大胡子和杜康,以及几个面生的小太监。

他撇撇嘴,想起自己身为主人,礼数倒是要有的,“杜大将军!”

杜峰朝他微一点头,然后指了指身边,几个看起来有些缩头缩脑的小太监,“皇太孙殿下,以后这几人,就是您的贴身随从了。”

“什么?”一开口就要换他身边的人?阿夜有些恼了,音量拔高:“是谁的意思?”

“是你皇祖父和我夫人的意思,”杜峰微笑道:“不过,人是本将军挑的。”

“就这几个比本殿下还瘦小的小太监?贴身随从?”阿夜冷哼一声,“将军是在跟本殿下开玩笑吗?”

杜峰道:“殿下觉得本将军是有那闲功夫,同殿下开玩笑的人吗?”

杜康在一旁猛翻白眼:少爷,您自从成亲后,智商已退化到孩童阶段了,您自个不知道吧?也不知少夫人心中有没有后悔!

阿夜被他堵得一噎,身后的小罩子更是一副想哭的可怜样:若是皇太孙殿下换了贴身侍从,他就会被送到最苦的杂役房,被那些年纪大的太监欺负,呜呜,小罩子不要!

纪子期回来的时候,便是见到二人对峙的场面,杜峰一脸淡定,阿夜满脸通红,看来又被气着了。

“杜峰,我回来了!阿夜,你来了?”

阿夜一见到纪子期,立马像见到亲人般,连忙控诉大胡子的罪行。

纪子期笑道:“这几人是杜峰亲自挑选出来,适合练武的人才,在这别馆里,以陪你的名义,暗中接受训练,以后是要贴身保护你的。”

原来如此!切!是这样不会早说啊,非得拿话挤兑他?这大胡子分明是嫉妒子期对他好!

这一想,阿夜心里又高兴了,决定暂且放下对杜峰的成见,旁边的小罩子跟着松了口气。

“阿夜,”纪子期正色道:“我与你皇祖父五叔祖想尽办法,让你来这别馆,是为了你的学业,为了你的将来着想。

在这里,你定要听从我的安排,你可愿意?”

阿夜猛点头。

纪子期从袖中抽出一张纸,递给阿夜,“阿夜,我在苍月的这段日子,你每日的行程是这样的,早上……”

不是吧?阿夜看着一张纸上简单的一些字,却已将他每天六七个时辰已经全部排满了,还要练功夫?夫子是杜乐?

阿夜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杜乐,却见杜乐面无表情的盯着前方。

他很想说可不可以换个人?可纪子期如此安排,说明杜乐是黎国这群人里面功夫最棒的!

他虽然不相信杜乐,但他相信纪子期!

“阿夜,明日开始,就按上面的日程开始行事,有没有问题?”纪子期忽略阿夜垮掉的小脸,问道。

“没问题。”有气无力的声音。

于是原本以为是跟纪子期一起,过着快乐幸福生活的阿夜,开始了他人生中最苦逼的生活。

不过,后来慢慢地苦着苦着,也苦出乐趣来了。

晚膳过后,曹云清和杜安杜喜,以及贾轻,正等着纪子期,汇报这两日各自的工作进度。

曹云清:“我们户部这边目前分成了两组,一组负责筹款事宜,一组负责了解苍月户部运作,提出建议。

筹款这块,各大臣自动投资,和借给苍月皇室的银两已经入库,按照纪使节的要求,用上了新记账法,一式四份。

苍月户部和皇室一份,我手上一份,纪使节手上一份。

另外民间筹款这块,暂时收到的信息十分踊跃,已有十家商行,提出了具体的意向及愿意投入的金额,只是希望能了解更多的加工厂运作信息;

另一组了解苍月户部运作的,进度上比较慢一些。感觉户部并不希望外人插手,因而表面态度上十分配合,但实质能问到的要点却很少。”

纪子期道:“筹款这一块非常好,请曹大人继续关注。关于加工厂的详细运作,我正在起草中,过两日便可出来。

至于苍月户部运作这一块,我觉得,目前以多看为主,提问为辅。

苍月皇室在群臣中威望不高,五部权力甚大,当权力受到威胁时,不配合是预料之中的。

就算是配合了,让我们发现了问题,以目前皇室的能力,只能借我黎国之势勉强推行开来。

但一旦我们离开了苍月,很可能会旧态复发,反而加深皇室与群臣之间的矛盾。

所以,我建议,现在看到了什么问题都好,通通只记下来,不发表任何的言论,也不提任何的意见。

待离开前,将所有问题点及解决方案写出来,呈给苍月皇上,待皇室有足够能力时,再行变革。”

“是!”曹云清道。

贾轻道:“奇王爷将自己的一所宅子借了出来,当作术数学院暂时的教学场所。

术数学院招生的信息已经发了出去,此次的招生人数在一百人之内,不限出身。

成绩优异者而家庭贫困者,不仅免去全部学费,还可获得相应补助。

我和几位师兄弟,正在合计一个月后的术数考试题,预估三天左右就会出来,到时请纪使节过目!”

纪子期点点头:“很好!不过关于考题,我建议可以去月陵的中级学院,了解一下苍月的术数平均水准,防止题过难或过易。

另外,在了解了其水平后,除了考题,还要按照平均水平,开始准备授课内容,原本从黎国带来的授课教程,未必适合苍月。”

贾轻道:“是!”

屋内陷入暂时沉默,贾轻见状,起身道:“纪使节,我还有事,先告辞了,各位大人慢聊!”

{}无弹窗“陈大人,”又有人出声了,带着抱怨,“这向黎国求救的请求,是您先提出来的,大伙相信您,都同意了。

现在这纪使节竟然与皇太孙殿下相识,这一来,皇上就硬气起来了。长此下去,以后哪还有大伙什么好处?

陈大人,这个问题因您而起,您可得想办法解决这个难题才是啊!”

陈之澈原本有些微垂的眸子轻轻转动,淡淡瞥了那说话的官员一眼,眸中情绪全无,却看得那人大热天的,如寒风吹过,全身冰凉。

颤了颤之后,闭上了嘴,乖乖退到了一边。

陈之策将目光转回到众大臣身上,眉眼温和,“各位稍安勿躁,纪使节在苍月最多待到十月中,便会启程回往黎国。

而她之才能相信各位亦有所耳闻,苍月若真的富起来了,还会少了各位的好处?”

“这说的也是,纪使节在苍月期间,咱们多顺着点皇上的意思好了,毕竟她的背后是黎国,咱们得罪不起。等她走了后,该怎么办还是怎么办!”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附和起来。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苍月皇帝过得异常顺心,朝堂上提出的任何意见,都少有大臣反对,偶有,也很快有人站在他这一边,那反对的声音便立马消失不见了。

苍月皇帝一度以为自己那天的威严起了作用,很是畅快了几天。

陈之澈在与众官员分手后,去了别馆,别馆里,纪子期正等着他。

这是纪子期来苍月四天,第一次见到这个传说中备受推崇的苍月宰相陈之澈。

他穿着一身普通的灰白麻衣,一根简单的白玉簪子固定住漆黑的头发,细长双眸微微上挑。

一双眸子比那发丝还要黑,却沉静得没有一丝涟漪,空无一物,好似任何物进了那里面,都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他的脸很瘦,下巴尖细微向前倾,紧致且没有一丝赘肉,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去,都是个不折不扣的美男子。

只是若不笑的时候,清清冷冷,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寒意,而若浅笑的时候,则不染红尘,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如沐春风。

此时的陈之澈,露出的,便是他最吸引人的浅笑,好似春风拂面,春暖花开,又如置身碧波绿水中般清凉舒爽。

纪子期虽心中对此人已有了提防,还是被他那看不出实际年龄的脸,以及迷人的笑容给炫了一下。

她眼神略微转动一下,略略避开他的脸,拱手微笑道:“黎国使节纪子期见过陈大人!”

“纪使节不必多礼!”陈之澈清朗笑容不减,“纪使节远道而来即是客,倒是陈某前几日未曾迎接,失了礼数,还请纪使节不要见怪。”

纪子期呵呵道:“陈大人客气!听说陈大人身子不适,不知如今如何了?”

“谢纪使节挂心,已无大碍!”

“那就好!”纪子期笑眯眯道:“陈大人为苍月重臣,朝中许多国事都得倚仗陈大人,陈大人可千万要顾好自己的身子。”

陈之澈一边嘴角轻轻勾起,清朗中竟带了一丝动人的魅惑,“为了不让纪使节担心,陈某定会好好保重自己。”

纪子期眉头一跳,忽略那股令人不舒服的感觉,“陈大人,下官今日打算去两处,一是看看集市上商行及百姓,对皇家筹款的反应如何,

二是今早工部派人传了话,道这附近不远处有块地方适合建造加工厂,下官想去看一看。不知陈大人是打算同下官一起,还是另有要事?”

“自是一起。”陈之澈轻笑道。

这话语及其形态中无形透出的暧昧,令纪子期眉头一皱。

她自认自己确实有几分姿色,但说美到让人一见倾心,她还没自恋到如此程度。

更何况,现在的苍月国都知道她已成了亲,而她的夫君杜峰此次亦陪同她一起前来,不日才会赶往东林。

但因为他不属使臣之列,大多数时候并不宜出现在大众面前。

难道说这陈之澈因为病了几日,并不知情?

纪子期知道,这世上既有女人用美色去魅惑男人的,反过来亦有男人用美色来引诱女人,以达到其目的。

现在的她,怎么看也算得上是块香馍馍。

她对着陈之澈淡淡一笑,“陈大人请稍待片刻,下官先去同夫君道别!”

说完后,她紧紧盯着陈之澈的脸庞,试图在上面看出一点痕迹。

陈之澈面上神情丝毫不变,依然是清浅笑容,“纪使节请便!若杜大将军方便的话,可否出来让陈某一睹英姿?”

纪子期谈笑自若:“夫君身子有些不适,怕传染给刚痊愈的陈大人,还请陈大人见谅!若下次有机会,定会让夫君亲自出来拜见您!”

杜峰今日一早就出去了,扮成侍从随着杜康去了皇宫,为阿夜挑选合适的小太监。

有些事他无法替纪子期做,因而在能做的范围内,他希望能做到最好,比如,帮阿夜这件事。

对杜峰来说,他根本不在意帮不帮阿夜,可若是阿夜过得不好,他的媳妇儿便会在心中一直惦记着阿夜,这怎么能行呢?

他的媳妇儿心中除了他,怎能有别的男子存在?

因为这一点,对于帮阿夜这事,杜峰反而更卖力。

杜乐今日要陪纪子期出去,他便自告奋勇地扮成侍从进了宫。

纪子期本是试探一下陈之澈,却见那人无丝毫诧异,分明是早就知道她已为人妇的事实。

知道此事还对她若有似无地表示亲昵,这其中,只怕是别有深意了。

纪子期回房小坐了片刻后便出来了。

对站在正厅一动不动,盯着她出来方向的陈之澈道:“陈大人,可以出发了。”

——

集市里,坊间对皇室筹资一事反应很是热烈,基本在纪子期的预估之内。

反倒是陈之澈未料到坊间竟对此事充满了期待。

“听说出这计策的,是从黎国来的使臣纪使节,就是在黎国提出修路,以及建四大城的纪子期!”

“真的吗?”

“千真万确!我有个表兄,住在哈丝,原本家里穷得叮当响,今年一月的时候,无意间听说黎国凉州城许多商户,过来哈丝进货。

他一咬牙,以性命为担保,向私人钱庄借了点银子,贩起了哈丝特产,不过两个月的时间,不光还了银子,还挣钱买了宅子和奴仆,把他老娘高兴坏了。

后来他悄悄告诉我,黎国那边那个路修得可顺了,马车在上面一跑,瞬间就没了影,以往从凉州到京城需要一个多月的,现大半个月都不用了。

所以不少精明的商人,便从哈丝这边进货,运到京城或南方那边,听说几文钱的东西,可以卖上百文或几百文呢!”

“真的假的?”

“当然真的了!我敢拍胸脯保证!唉,可惜,我没银子,不然我也想投上一笔银子,肯定稳赚不赔!

这个消息我已经让人送给我表兄了,他肯定会投的,我还想着让他看在,我向他传递消息的份上,借我一笔银子,也好让我赚上一赚!”

“你不是说你表兄,现在贩卖哈丝特产挣了银子吗?你为何没和他一起?”

“我无面目去求啊,老兄!当时表兄唤我一起,说了几次,我都推了!现在好意思吗?”……

商人消息最是灵通,且不少商人胆子甚大,只要知道这方案是她出的,她知道这民间的投资一定不会少。

纪子期与陈之策在街头随意行走,到处都是关于筹资事情的议论。

信息听得差不多,与她预估差不多,纪子期便打算去下一个目的地了。

“陈大人,下官已经了解得差不多了,现在想去往下一个目的地,不知道陈大人意下如何?”

陈之澈的面上似有一丝波动,但他的眼里奇异的仍是如死水般平静,“纪使节心态如此平和,是因为这样的结果,纪使节一早就料到了吗?”

就算是,也不能说是啊!

纪子期微笑道:“陈大人太抬举下官了!下官又不是神,哪能未卜先知?

只不过,在黎国积攒了些经验,且心中想着,此次筹资若失败了,再想别的法子筹过就是,何必纠结于一时的结果?”

陈之策的眼里,终于好似有滴雨水落入那片死海,微小的波澜一晃而过,快得纪子期根本未曾发现。

“纪使节说得有道理!”他眸中神色有变,面上神情却未变,好似只是听到了句非常普通的话语一般,又不得不附和对方的意见。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在工部侍郎的带领下,来到了月陵城外一处空旷之地。

下了马车,走多几步,转个弯,居然看到一幢幢废弃的小隔间。

工部侍郎道:“此处原本为户部建来存放粮草的库房之一,地处隐蔽。

但我苍月自十多年前开始,国库空虚,库房存粮逐年减少,到大旱那年,已完全清空。

而后从未有存粮进过此库房,因而慢慢被废弃了下来。

不知是否适合纪使节的要求?”

存粮之处自是干燥通风,非常符合加工特产的要求。

“非常好!”纪子期笑眯眯点点头:“请问大人,这样的库房,苍月其他地方还有吗?”

“有!”工部侍郎道:“原本全苍月共建有八处存粮所,现在只有两处存有少量存粮,有六处已闲置了许多年!”

纪子期大喜:“如此甚好!这存粮所的构造,非常适合修改成加工厂。大人只需派人进行简单修葺,便可直接使用了。”

工部侍郎闻言松了口气,先前皇上说要建加工厂时,除了户部,最头痛的就是工部了。

没银子,哪个匠人愿意干活?若户部的银子迟迟拨不下来,皇上又催得紧,

到时不能准时完工,工部尚书没事,只有他这种新入官场,无甚根基的人来顶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