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5、出使苍月(一)

而使臣团的作用主要是推动苍月发展,与朝廷权力搭不上半点关系,与权亦无关。”

杜喜道:“所以今日这一出,到底是何目的?背后是何人指使?是单纯的想给个下马威,还是另有他谋,暂时还不好判断。呵呵。”

纪子期点点头:“我知道了,这件事暂时先不要下定论。先说回眼前这个困境,大家有何良策?

明日即将到达月陵,咱们手中的存粮发给这些人也无谓。但,这些人收了粮便会离去吗?

倘若不离去,面对一群手无寸铁的百姓,若动手,无心不忍。若不动手,被困在此地误了行程不说,咱们也会面临弹尽粮绝的境地。”

杜喜道:“那派人去与之谈判如何?”

杜峰道:“那群人受人唆使,就算派了你去与之谈判,倘若那些人置之不理,只跪地高呼‘求贵人赏粮’,就算你有三寸不烂之舌,亦奈何不了他们。”

几人一时闭嘴,陷入沉思。

纪子期道:“所以我打算直接跟他们说清楚。”

“如何说?”几人异口同声。

“以势压人。”纪子期微笑道:“咱们此次前来,是受了苍月国皇帝的请求而来,不敢有丝毫耽搁!”

曹云清犹豫道:“纪使节是打算动手?”

“不是。”纪子期道:“先用势压住了,再来说接下来的方法,……”

杜喜呵呵道:“少夫人此法甚好,就算最后动了手,说到苍月国皇帝面前,咱们也占理。”

“我陪你去!”杜峰道。

纪子期冲着他莞尔一笑,那神情似乎在说:不是你陪谁陪?

曹云清默默别开了脸。

纪子期和杜峰走到最前面,跳上了车辕,居高临下地看着匍匐在地,状似卑微的一群人。

“我是黎国使节纪子期,此次受苍月皇帝邀请,黎国皇帝陛下委派,前来苍月,协助苍月发展。

不知各位,在此拦住我等去路,是为何事?”

“求贵人赏口粮吃!”几百人齐声,声势甚壮。

纪子期声音清浅:“我等从黎国所带来苍月之物,均是献给苍月皇帝的礼物,以示两国友好,因而唯独没有银子和粮食。

如此情形下,如何救济各位,莫非各位是想要这车上献给苍月皇帝之物吗?”

底下人面面相觑一阵,“求贵人赏口粮吃!”

“这车上献给苍月皇帝的礼物,有不少是用冰镇住的,最多撑到明日,若被阻了时辰,冰块融化,所献之物损坏,这等毁坏皇室之物的罪行,尔等担当得起吗?”

纪子期冷哼一声,厉声道:“尔等担不起!倘若消息传回黎国,我黎国皇帝陛下怪罪下来,我等亦担不起!

倘若诸位一心阻拦,休怪我黎国禁军刀剑无眼!”

低着头的一群人头依然垂着,已不再喊赏口粮吃的口号。

“纪使节,我等不过是想贵人们发发善心,能赏点银子或粮食,好让我等活下去,难道纪节使因此就要刀剑相向吗?”人群中有人出了声。

纪子期声音铿锵有力,“银子和粮食是我黎国的,诸位凭什么要求?尔等此刻挡道,是威胁,不是请求!既然是威胁,我黎国何惧之?”

人群一时无声,紧接着又齐声道:“求贵人赏口粮吃!”

但很显的,这次的声音已比上次小了许多。

“诸位若只是想要粮,在下倒有个法子!”纪子期声音缓和,“只要诸位愿意配合!”

先前出声那人又出声了,“如何配合?”

“此处离月陵不过一日,诸位可随我等马车一起同去月陵。到时候各位身份一核实,确属难民,且已身无分文,我自会向苍月皇帝请求,免费送各位一个月口粮。

我身为黎国派来苍月的使节,相信苍月皇帝会给我几分薄面。”纪子期道:“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又是一阵沉默,接着先前那人道:“我们不相信,你肯定是骗了我们去,想将我们抓起来治罪,我们不去!”

人群中不少人大声附和,“对,不去!”

“你也知道诸位现在的行为是有罪的吗?”纪子期声音平静。

“我们现在没罪,但官字两个口,去了之后,还不是任你们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欲加之罪?”纪子期冷笑一声,“我等现在所持有的,一是黎国皇帝陛下赏赐之物,包括这马车,这身上衣物,以及所有银子和粮食。

二则是献给苍月皇帝之物。你们要得起吗?哪一样到了你们手中,不是谋逆之物?你们敢要吗?”

“我不信!”那人的声音恼羞成怒:“你们是黎国大官,怎可能身无分文?”

“我是很多银子,但那些银子都在黎国。”纪子期面上带上浅笑,声音依然很冷,“诸位是想绑架我,让我家人拿银子来赎人吗?”

人群又沉寂了,纪子期扫过底下众人,然后对着一旁的杜峰道:“大将军,现有一群刁民,先是试图抢夺及毁坏皇室之物,后又试图绑架黎国官员,请问,按黎国律例,该当如何?”

“杀无赦!”旁边的男子浑身硬朗,久在沙场的铁血,即使隔得有些远,亦让跪在最前面的那些人感受到了森森的杀气。

有人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

那个男子的语气和身上的冷气,让他们明白,这个人并不是说着玩的!

他的剑并未拔出,亦看不出身上是否有剑,但此时的他,整个人如一把出鞘的剑,随时都会毫不留情地砍向他认为的敌人!

纪子期看到底下众人瑟缩且不自觉伏低的身子,冲杜峰赞许点点头。

在外人看不到的角度,杜峰冲纪子期一挑眉,眼中暧昧丛生:多谢我?这点诚意可不够?

呸!纪子期白他一眼,转向伏低的众人,语气和缓,“不过,念在诸位对此罪行并不知情的情况下,估且放过诸位!

请诸位要么自行散去,要么跟随我等一起到达月陵,否则,后果自负!”

略一停顿,语音一转,“但,这煽动众人闹事之人,却万不可放过!”

话音刚落,一旁的杜乐,已快速钻入人群中,将刚刚一直与纪子期对答之人,揪了出来。

那人被杜乐拎着衣襟,有些喘不过气,面色胀得通红,“你们凭什么抓我?”

“凭你带头带人阻扰使臣进月陵!”纪子期冷冷道。

“你们有何证据证明是我带的头?难道就因为我刚刚答了你的问话吗?我不服?”那人叫嚣道。

纪子期呵了一声,“证据?那是苍月朝廷的事情!”

然后一挥手,“带下去!”

那人还欲辩驳,杜乐已一掌劈晕了他。

几人坐上马车,禁军一手执剑,一边高呼:“挡道者!视为谋逆,杀无赦!”

千人声音整齐划一,直达天际,惊得两边林中鸟儿乱飞。

跪在地上的难民,不自觉地看向人群中间,只见有人轻轻点了点头,所有人站起身,退到了一边。

而这一切,早被杜府暗卫看在了眼中。

——

“大人!黎国一行人顺利通过,其中派去的两人被抓!”黑暗中一道瘦小的身影道。

“杀了。”说话的男子,声音清润,说出口的却是残忍至极的话,好似那不是两条人命。

“是。”瘦小身影离去。

一阵窸窣声响后,有下人进来点亮了油灯。

屋里渐渐亮了起来,简洁又不失大气的陈设,显示着主人爱好高洁。

米色帷帐里,现出了两个身影,一个高大,一个娇小。

那娇小身影玲珑有致,光看身形就已让人浮想联翩。

她从背后揽住那男子的腰,头贴在那男子的后背上,声音带着情事后的慵懒,“大人,今晚让妾身留下来服侍您好吗?”

前面的男子一动不动,声音如同刚刚说出“杀了”二字时的清润,淡淡道:“回去吧。”

女子似有不甘,偏又知道这男子说一是一,说二是二,绝不会反悔。

停顿片刻后,不甘愿地穿戴起了衣衫。

不一会,一双嫩白玉手挑开帷帐,一个容貌俏丽的女子走了出来。

没有那男子的对比,可以看出她的身形并不娇小,淡淡的眉眼,精致的脸庞,一副温驯贤良的模样。

只是那微红的双颊,迷蒙眼中的浅浅恨意,还有刚刚主动留宿的话,又无意中泄露了她的另一面。

帷帐掀起回落前,正坐在床边的那个男人,细长双眸,如玉的胸膛,墨色的发,还有平静如常的神情,一闪而过。

若单单只看这一幕,让人有种岁月沉静般的美好,可若加上刚刚那两句淡薄之极的“杀了”和“回去吧”,便不再是岁月静好,而是视一切如无物的凉薄,让人忍不住心生恐惧。

里面的男子久久坐立不动,头微微垂着,长长睫毛覆盖住双眼,说不出是睡着了,还是在低头沉思。

许久后,垂散的黑发间,两边嘴角微微向上勾起,形成怪异诡谲的弧度。

------题外话------

感谢榜(接上页):4949690、xnlena6375、joyce1028、fif29、美人暗妖娆、bekey1、kriston、风吟嘻嘻、丑小丫tyy、illychen、小毛衣、oonknight、风中的百合123456、1560636、乐正佳佳、民语、qqa96ac8b71300da、ly90g、下小女人zyf、悠悠青草香、5768688

{}无弹窗那个现在他要唤表嫂的女人,他渴望亲近又不能亲近,只能克制住远离的女人,居然因为这神奇的命运,两人又要有近半年的相对时光。

只是,只在心里偶尔拿出来念想一下,都已是如此心痛,若之后日日朝夕相处以后,又要硬生生将其斩断,那时他的心会痛到何种程度?

曹云清在心中苦笑,老天爷,你是何等的慈悲,又是何等的残忍啊!

他在心中思绪良久后,调整好面部表情,用若无其事的语调,将这件事告诉了自己的夫人,冯雪柔。

冯雪柔在听到消息的一刹那,面色突然惨白,娇小身子摇摇欲坠。

曹云清以为她是因为听到自己要去苍月的消息,心情悲伤所致,便安慰道:“阿柔,这次出去的时间不长,大约年底前就回来了。

而且不同之前在天凉,没有丝毫危险,你不用担心,我定会完好无缺地回来。”

冯雪柔知道他理解错了自己的意思,心情混乱之下,无法言语,只胡乱点了点头。

第二日,她趁着曹云清进宫,将孩子将给婆婆后,以想见见姑母为由,去了杜府。

冯雪柔自是来见纪子期的,她不知道纪子期在不在,只知道自己若待在家里继续胡思乱想,一定会陷入疯魔,因而来了杜府碰碰运气。

也不知是她运气好,还是纪子期运气不好。

今日纪子期待在子园里,打点要带去苍月的行李。

难得冯雪柔前来,杜夫人很是开心,便唤了纪子期前来相陪。

她过年的时候见到这个侄女,已发现了她满腹的心事,郁郁寡欢。

杜夫人曾询问过她,发生了何事,她却只是笑笑,并不答话。

杜夫人又观察过曹云清与她之间的互动,曹云清对这侄女依旧温柔。

两人之间虽然不像成婚时那般恩爱,但彼此都还是很关心对方。

杜夫人知道这世上有些夫妻,未必会像她公公婆婆,以及她与杜元帅一样,感情随着时间的流逝,不但没有变浅,反而越来越浓。

大部分夫妻,到最后都是相敬如宾。

她虽为冯雪柔惋惜,但曹云清一未曾听说要纳妾,也未曾听说在外面胡来,依然洁身自好得很,杜夫人心里也就放心了不少。

只是此次她突然过来,杜夫人拿不准她是为何事而来,想着年轻人之间可能好说话点,便同冯雪柔简单话过家常后,让纪子期带她去了子园,让年轻人自己说说悄悄话。

纪子期对冯雪柔的来访,既奇怪又不奇怪,心中好似知道她要说什么似的淡定。

倒是许久没来子园的冯雪柔,有几分拘束。

“表妹,坐吧。”纪子期招呼道。

“这子园变了好多,”四处大约看了一遍的冯雪柔,盯着某处神情迷蒙,声音带着一丝飘忽:

“我小的时候,经常和表哥一处玩,这子园来过不少回。那时候,子园还不叫子园,叫落轩园。

好像二年多三年前的时候,表哥从战场回来后,就突然命人将牌匾摘了。

说以后等少夫人进门后,再按少夫人的名字为园子取个名字。

当时姑母一阵高兴,以为表哥有了中意的姑娘,急着追问是哪家的姑娘,要上门提亲。

表哥淡定道:‘不急,该来的总是会来的。’后来表哥与你订婚后,又得知你曾上过天凉战场,

我和姑母便猜想,表哥那时候将牌匾摘了,怕为的就是你。”

冯雪柔收回视线,对着纪子期微微一笑,“表嫂,你真是让我羡慕。”

那话语里不仅有羡慕,亦有失落,和一丝极力隐藏的嫉妒。

冯雪柔不说重点,纪子期便微笑附和着她,“让表妹见笑了。”

答完这句后,两人许久未曾出声,屋里突然静了下来,也不知是在等对方先开口,还是在蕴酿接下来要说出口的话。

纪子期看着冯雪柔面上神色几变,心里叹口气,直接开了口,“表妹今日过来可是有事?”

有人开了头,接下来的话似乎就顺理成章了。

冯雪柔吁出一口气,“表嫂,我今日冒昧过来,是有件事想求你!”

纪子期道:“表妹不必客气,咱们一家人,有什么话请直说,能帮的我一定帮!”

“真的?”冯雪柔眼里冒出希冀的光,“这件事,你一定能帮上忙!”

“表妹请细说!”

“此次前去苍月,表嫂为使节,陛下将决定何人前去的权力授予了你。因此,我想求表嫂,”冯雪柔咬咬唇,“不要让我相公去!”

“为何?”纪子期皱皱眉,“表妹应该很清楚,此次前去苍月,是表妹夫接替户部尚书的一次考验与锻炼。

若顺利通过,回来黎国后,后面的一切很自然便会水到渠成。

但倘若此次去的是别人,而那人又表现优异的话,很可能会成为表妹夫将来升上户部尚书的最大阻力。

而且这前后不过是半年的时光,表妹因而要反对?”

冯雪柔的表情突然变得有些狰狞,声音亦冷了几分,“表嫂,你真的不知道吗?”

“表妹,你有话不妨直说。”纪子期坦荡荡望向她。

冯雪柔眼里的恨意来不及收敛,直直地落在纪子期眼里。

她别过头,带着嫉妒,“表嫂不知道自己有多大的魅力吗?”

“我知道!”冯雪柔的态度激怒了纪子期,她冷哼一声,带着傲气,“但那又如何?

难道我还要因为自己的魅力,引来了别人的爱慕,而心生惭愧,继而改变自己吗?别人爱慕我,是别人的事,与我有何关系?”

“你?”冯雪柔转过脸,眼里已带上了泪意,浑身止不住轻颤,不知是被纪子期气的,还是因为其他。

纪子期原本没想如此,可冯雪柔的态度让她心里十分膈应。

自己不能留住自己老公的心,不想办法解决问题,反而上去找别人的麻烦。

若她曾给过曹云清一丝一毫的暗示,冯雪柔前来讽刺她,或许她还会心里有愧。

但她自认为与曹云清从未有过任何的暧昧,自是不会愿意承受这样的指责。

“表妹,”纪子期冷淡道:“前往苍月的人选,陛下虽说由我全权负责,但实际上亦是朝廷从黎国未来出发,而选出的人选。

断不会为了表妹个人的猜忌,而轻易改变朝廷的决定,望表妹理解,我没有这个能力。

就算我有,亦不愿意为了私人的事,而作出有损朝廷的决定!表妹,请回吧,我送你出去与娘告别。”

“表嫂,”被如此严厉拒绝的冯雪柔瞬间涨红了脸,眼里泪珠滚动,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这泪一掉,索性便呜呜咽咽哭开了。

纪子期虽为女子,却最怕女子掉泪,何况冯雪柔久在后宅,见识有限,心中眼中只有自家相公曹云清一人,能说出那种话也不能完全怪她。

而且曹云清与冯雪柔感情出现间隙,无论如何也是因她之故,而两家又有姻亲关系。

她心底,也很想解决这件事,不然,与曹云清同去苍月,其实她心里也有几分不自在。

纪子期刚刚那话,真是真话,也是因为冯雪柔的态度,让她心里不满。

同是女子,她实在不喜欢有人为了个变心的男人而将自己变得丑陋无比。

纪子期想起第一次见到冯雪柔时的情形,娇娇柔柔的,像朵小花似的,倚在曹云清身边。

那时候的她或许已经开始意识到曹云清的转变,然而她心里眼里仍满满是他。

可现在,冯雪柔的面孔已在这长期的自我折磨中变了形,找不到当初那温柔娇弱的美丽模样。

纪子期叹口气,递了块帕子给冯雪柔,又怕被下人看到说闲话,亲自去打了盆水来。

冯雪柔压抑的情绪,在这一刻得到了释放。

她不敢回娘家,不敢来杜府,就怕被家人姑母看出她过得不好而担忧。

因此在家里每天对着婆婆儿子强颜欢笑,但这心底的折磨从来不曾散去。

时间一长,她越来越忧虑,脾气也越来越差,有时候心情不好,对着儿子大发脾气,儿子也不愿粘着她撒娇了。

这让冯雪柔心里越发失落,她知道这样不行,可是忍不住,又找不出解决的方法。

若不是这次曹云清突然要被派去苍月,也许,她还会继续折磨自己。

冯雪柔这一哭,足足哭了大半个时辰。纪子期坐在一旁,一言不出,静静地陪着她。

等到她哭累了,眼睛早肿得不成样,不过,这心里反而舒坦了不少。

纪子期见她停止了,将水端过来,让她洗漱。

一切完毕后,冯雪柔不好意思地道了声,“让表嫂见笑了。”

那娇怯的神情,似乎又回到了当初纪子期第一次见她时的样子。

纪子期微笑道:“不用客气,表妹,咱们是一家人。”

冯雪柔心情好些后,说话也没那么带刺了,幽幽道:“表嫂,你是如何抓住表哥的心的?能教教我吗?”

纪子期道:“表妹,每对夫妻有她自己的相处模式,适合我与你表哥的,未必适合你与表妹夫。”

冯雪柔面色一白,怔怔说不出话,失望之极。

“不过,我可以说说我自己的想法给你听,至于表妹你能听进多少,就在表妹你个人了。”